她寂寂地站在齐膝深的草丛中,仰望一碧如洗的天幕。
草里开满了橘色的、粉色的、嫩白的花朵,豔人眼目。
微风掠过,那些娇嫩的花朵们便纷纷弯下了腰,不住摆动,彷佛无数飞快眨动的眼睛。
阿柯走上两步,又喊道:“林芑云!”
这一次,林芑云终於转过了身,不过仍旧没有说话。
她看著阿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轰轰轰……”
一阵又低又沉的声音自山坡後传来。
是打雷吗?
阿柯诧异地想。
这个时候,林芑云身上青色的衣服开始慢慢变化,越来越红,越来越长……
阿柯揉揉眼睛,呀,她什麽时候有这麽美丽华贵的衣服?好像娘亲珍藏的那件长裙……
“轰轰……隆隆……”
声音越来越大了。
突然,在那山坡之上,那本来只是一片碧蓝天空的地方,有个什麽尖锐的东西高高地伸起……
不……不对……不是一支,是无数支……
一开始是无数支铁枪蛮横地刺入蓝天,接著,白白的羽毛和漆黑的头盔出现了。那些羽盔下是同样漆黑的脸、漆黑的重甲。
这些坚实雄壮的身体,跳跃著伸上坡顶,当轰隆声达到最高潮的时候,终於,黑色的披甲战马也小跑著跃了出来。
一眼望不到边的玄甲骑士们,似乎连天也遮盖住了,四境一时黯淡下来。
阿柯的心停止了跳动,呆呆地看著林芑云从绣满金色飞凤的长袖里,掏出一卷明黄长绢,徐徐展开。
她开口了,淡淡地道:“我,大唐清玉公主,奉皇帝陛下之命,擒拿叛逆之子阿柯。来人,拿下。”
“喝——”
所有玄甲武士同时发一声喉,直震得天地也为之变色。
“喂!林芑云!”
阿柯吓得猛地一跳,站起身来,只听“光啷”一声,摔碎了茶杯。
呀,原来是场梦。
阿柯呆了半晌,才定下心,摸摸额头、脖子,全是冷汗。
他喘了两口气,抹抹汗,重新坐下。
“你喊林芑云喊得还真是大声,就不怕隔壁的小真姑娘听见?”
阿柯又是一跳,这一次膝盖撞到桌子腿,痛得龇牙咧嘴,好在还有一点意识,没有放声叫出来。
道亦僧翻过身,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看著阿柯,道:“你听到林丫头做了公主,就吓成这样?阿柯,你是不是怕就这麽失去她了?”
他像是对阿柯,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男女之事,就是这样含糊不清,有的时候……妈的,什麽都扯不断,什麽放不下的,过了几年,几十年,妈的……过了一辈子呢?还是忘不了。这些个小女子……”
阿柯从未见过道亦僧如此沉静的神情,也从未听他如此镇静地谈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道亦僧慢慢坐起来,对满床自己吐的污物浑若无知无觉,继续道:“阿柯,你老实说……你跟老子老实说,你对林丫头,对这位小真姑娘,究竟哪一个看得更重些?”
阿柯颤声道:“大师,你好好的,怎、怎麽问起这个来?”
道亦僧道:“好,好个屁!你不要来跟老子打马虎眼。林丫头就……就跟我的那些丫头一样,我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
“那样精灵一样的人物,难道不值得你疼惜?那样兰草一般的人儿,难道不值得你爱护?”
阿柯急道:“我、我什麽时候说过不、不疼惜她,不爱护她?我……我只是……”
道亦僧眼睛一翻,惊天动地地打个酒嗝。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又上来了,他眼睛血红,道:“这、这可是你说的,小子,我可亲耳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