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姊是我小时候唯一温暖的记忆。在西市做混子的那几年,有上顿没下顿,经常被大人们追的四处逃窜,实在逃不过,挨一顿打就了结了。可是那个时候觉得疼能忍,饿不行。
认识阿姊就是在西市背巷里,我嘴里血和着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馒头,躺在地上疼的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鼻子里全是西市那和着驴粪的尘土味。
我用力的张大鼻孔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不那么的疼,心里一直默念:「熬过今年,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不会再疼了。」
这时候我听到「啊~」的一声尖叫,然后是清脆而刺耳的哭声,显然我这一团会动的土疙瘩吓到了她。这时候有个女童的声音就传入我的耳朵。
「阿桑莫哭,那是个受伤的小郎君。待阿姊去看看。」
随后我的眼帘里映入一个清秀的的女娃,梳着双髻,显然年纪并不太大。能从她眼底看到意一丝的害怕。
「小郎君,你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馆吧。」
说罢他来扶我,我甩开她的手臂,用最后的力气靠在旁边的墙上,就在这时候,那块舍不得下咽的馒头把我噎住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法呼吸。
阿姊见状利落的击拍我的后背,原本就疼的皮肉,再次随着她的手起手落越发钝痛起来。
最终那块和着血的馒头冲出我的嘴,掉落在土里。我愤怒的盯着这个女娃,因为这半块馒头我挨了打。
阿姊在我嘴里塞了半块糖,说是我一定很痛,吃点甜的就不痛了。
最后我也没去医馆,我没钱,这些皮外伤每次看上去都是惊心怵目,但是每一次也都是不了了之。
阿姊是城外十里的一个村庄里正之女,她随着庄子上的人家来赶集,无意间迷路遇见我。
「我叫阿兰,这是的我妹妹叫阿桑,你看上去比我小,你和她一同叫我阿姊吧。」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盯着她那比星星还亮的眼睛,似乎怒气慢慢的消散在那闪耀里。
「阿昭。」恍然中我唇间已经吐出我的名字。
那天天很蓝很高,我跟着阿姊回了她们庄子。阿姊没有嫌弃我是个脏土疙瘩,执意让我坐在她身边的板车上。
阿姊身上香香的,好像是桂花油的味道,甜丝丝的,有点像小时候阿嬷身上的味道。在板车上其他人的话都化作小鸟的叽叽喳喳,我端坐着,怕衣服碰脏了身边的阿姊,整个脑袋是闷闷的。
2
在庄子上的五年,是我最开心的五年。我学会了农活,插秧,打谷,割草,打柴,喂猪,养鸡都不在话下,因为农家不养闲人,我成为了阿姊家一个好用的壮劳力。
庄子上的人说,我是阿姊给自己找的赘婿。里正家的儿子在我去庄子上不久就病逝了,也有人说是我克死的,连着阿姊的娘都对我不冷不热的。
这些年,里正倒是对我非常好,几次明里暗里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义子。
是阿姊带我回来的,我只相信阿姊。我问阿姊怎么想,阿姊说:随你。
那一日,和往常一样,我早早起来喂了猪,就去上山打猪草,早晨的猪草上带着水汽,沾湿了我的后背,赶在太阳高高升起来前,我回了家。
想着中午前我还想去趟地里,地里的雇佣工,没人监督的话,不肯卖力气。
走进家门口的时候,即听见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热闹声,我见到一个鬓边戴大红色绢花的女人,正在兴致勃勃的说这什么,那眉眼挤在一起,下巴上的黑痣尤为明显。
「阿昭」还是阿姊喊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绕过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很不习惯,将猪草放到猪圈旁的篷子下边。
「阿昭,你来。」
我随阿姊到厨房,阿姊拿出他的绢帕落到我的额上,绢帕上带着她身上惯有的馨香,我忽然觉得嘴巴很干,拿了瓢,从缸里舀了一瓢凉水,灌下肚去。
「阿姊,那个,他们是做什么?」
「是来说媒的吧。」
「阿姊,你要嫁人么?」
「哦,应该是吧,我17岁了。」
「阿姊,你要嫁去哪里?」
「不晓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置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