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诚这两天很是郁闷,他坐在椅子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手上夹着香烟,嘴里不时发出叹息声,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前段时间接待的几位客户都莫名其妙地失联了,甚至几天前商谈的一位朱姓商人还被人杀死在旅舍,听旅舍的人说凶手是为钱财而来。前面几位商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自己谈的很愉快,基本达成了采购意向,有一位还交了定金,可是后面就没消息了,打电话到旅舍去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人已经结账离开了,只有一位连房钱都没付,行李也没拿了就不见了。吴士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背字了,小批量的进口布匹或高档毛料生意还做了几笔,可是一遇到需要普通棉布且量大的主顾就像前面那些商人一样,无缘无故地就失败了。
吴士诚想不通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从接待到回访,从匹配货源到价格商谈,自己一直是客客气气,认真负责地去做,事无巨细地向商社经理汇报,为此还被经理骂了几句,说自己肯定是在某个方面得罪客人了,才导致生意泡汤了。吴士诚感到很委屈,一上午就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不想动弹。
山田光夫坐在对面办公桌后面,斜眼瞥了吴士诚一眼,目光转回到手里的报纸上,淡淡道:“吴先生,心情不好啊?是不是昨晚和哪位小姐闹别扭啦?”
吴士诚一听此话,心情更加沮丧,没好气地说:“还小姐呢,以后想去舞厅都没钱买舞票了。”
山田光夫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却故意撩拨道:“你这段时间谈成了好几笔生意,提成应该拿了不少,怎么会没钱呢?”
“那几个小生意挣的钱还不够我请人家喝咖啡的呢。”被戳中痛处,吴士诚坐直身子,对着山田光夫大倒苦水,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疑惑地问:“田先生,你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山田光夫摇摇头:“你是业务经理,和大客户接洽都是你出面,我也没机会接触这些商人呀。”
吴士诚闻言顿时没了精神,重新靠在椅背上,继续抽着闷烟。
山田光夫眼睛看着报纸,脑袋里想着吴士诚刚才说的话,不由得替那些商人感到悲哀。他知道这些商人为什么会有这种遭遇,因为他们的资料都是商社经理佐藤东弥提供给岩井公馆的。只要是采购棉布和棉花达到一定数量的商人都会被注意,了解到基本情况后就上报,最后由岩井公馆通知76号的人监控或抓捕。像大洋商社这样的情报站在整个上海还有好几处。而像吴士诚这样的中国人就是普通的商社员工,根本不知道内情。
山田光夫不再关注吴士诚,他的思路转到了日本军队在东南亚的军事行动上。表面上日军看似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美军被打的节节败退,可实际情况呢?中国战场上,日军已经没有了战争初期时的优势了,可是东京大本营还是下达命令,决定从中国战场抽出部分军队支援到东南亚,像大阪军团这样的滑头部队都调走了。
关于大日本皇军战败这件事,山田光夫是深信不疑的,这一天迟早会来,甚至很快就会看到。他已经写信给远在哈尔滨的父母亲,希望他们能尽快来上海,到时好安排出路,可是他们一直不答应。想到这儿,山田光夫的情绪也变得低落了许多。
林江山和杨元龙靠在电车站牌下,叼着烟,就像两个无业游民一般,一边看着等车的市民,一边小声交谈着。远处电话岗亭旁,陈正元来回晃着,表情严肃。
“陈正元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林江山轻声问杨元龙。
“没有,他问过一些做走私和偷渡生意的人,没听说过有年轻的外国人要偷渡。”杨元龙说着话,伸手将礼帽帽檐压了压。
“唉,真是头疼,已经十多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林江山颇为无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江山又问杨元龙:“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这几天一直在忙,没顾上,听说有一家新开的的保险公司在招人,是中国人办的,准备抽空去看看。”杨元龙轻轻吐出一口烟,眼睛看着正挤着上电车的人们。
“你现在就去吧,没有特别情况,我们明天上午八点在教堂门口见。”林江山一听,连忙催促杨元龙去应聘。杨元龙看看林江山,不再说话,迈步走了。
林江山抽完了烟,也抬腿走向人行道,顺着霞飞路往家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多远,路过一个公共电话亭,他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想了想,他进了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站在电话亭旁等着。过了二十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林江山弯腰看了看开车的人,就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晓龙等林江山上了车刚关好车门,就迫不及待地问:“林大哥,这几天你都忙什么了?也不找我。今天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啦?”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个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所以就约你出来了。走,找个地方,我们边吃边聊。”林江山解释道。
“你还真要请我吃饭,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江晓龙一本正经地说。
“你说去哪儿吃?”林江山看着江晓龙故作神秘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就去前面那家法餐馆吧,好久没吃法式大餐了。”江晓龙指指前面不远处路左边的一家西餐馆。
“我可没带多少钱啊,不够你来付啊。”林江山开玩笑道。
两人下了车,走进餐馆,找了一张僻静的桌子坐下,点了牛排、蘑菇浓汤和红酒后,林江山问江晓龙:“说吧,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你先说找我有什么事?我的消息要等菜上来了,红酒倒好了才能说。”江晓龙继续卖着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