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开学的时候,雪碧很认真地问我:“姑姑,我现在应该觉得自己长大了么?”
我愣了一下,问她:“为什么要‘应该觉得’长大呢?”
“别人的作文里面都这么写,”雪碧放下牛奶杯,唇边蹭上了一抹白色,“都说‘我是中学生了,我长大了’。我怎么就不觉得呢?只是隔了个暑假而已,为什么就必须得觉得自己长大了呢?”
“那就对了。”我笑道,“你看看我,雪碧,我今年三十岁了,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比,当然变了很多,早就长大了,可是我也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你三十岁,我十二岁,你比我大十八岁。”雪碧认真地歪着脑袋计算。
“是。”我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你算得没错。”
“那么多。”她感叹着,我知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讲,十八年绝对是她的想象抵达不了的地方。
“年底的时候,给你过十二周岁生日,跟平安夜重了,不容易呢。”我淡淡地说。
“姑姑,那你的生日呢?”她专注地看着我,“什么时候?”
“我?”我自嘲地说,“是在四月初,早就过了。不过.我现在哪里还有庆祝生日的本钱?根本不想提自己的年龄。还有啊,我生日正好是清明节,晦气不晦气?”
“Cool……”她突然诡秘地一笑,“明年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好不好?你、我、可乐,把冷杉哥哥也叫来吧。”
“喂——你们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可怕,这关你什么事?你上学要迟到了!”我的脸上居然无地自容地一阵发烧,“从今天起,你就要自己坐公车去上学了。这就是上中学和上小学的区别。”
“知道啦。”她站起身对我挥手,然后又去对着沙发上的可乐挥手,其实我就是从她那个挥手的姿态里,感觉到了一点点少女的味道。其实她还是在变的,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
这个家,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安静了,花盆里不会再出现郑成功的小鞋子;郑成功的积木也被整整齐齐地收在盒子里,再也不会像炸弹那样掩埋在沙发靠垫中;餐桌顿时变得干净和整齐,没有了那些被他沾满巧克力的小手弄出来的指纹;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从容地把听筒拿起来,再也不用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手足无措地决定究竟是要先跑过去接电话,还是要先去抢救被那个小家伙以一种无辜的表情弄翻在地板上的水杯。
就像是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大假。一时间不知道拿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怎么办了。
“喂?陈嫣啊,你有事情?”我的浯气简直轻松愉快得不正常。
“东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能闯祸了。”她丝毫不配合我,用她沉郁的声音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说啊。”我叹了口气。
“刚刚,西决到我这里来过,是为了来给你小叔送一样东西,可是你小叔不在,我就和他说了几句话,我……我其实就是很随便地问他江薏到了北京以后跟他联络过没有,我真的只是想随便问问而已……”
“行了你快点儿说重点吧,你想急死我啊?”我大声地说——她又一次成功地浇灭了我的耐心。
“你听着嘛!”她提高了声音继续吞吞吐吐,“他说没有联络了,他说他们已经分手丁,他说他不想再跟她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因为那不大可能……然后,我一不小心,就说,我就说‘那件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他就问我什么事情,我就说,我说‘就是江薏和方靖晖的事情啊’……他要我把话说清楚,我……我当时也慌了,我说其实我也是听东霓说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细节……东霓,应该不要紧吧?反正你当初不是还拜托我说,要我找个机会告诉他的吗?你说句话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