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瞥了她一眼,脆声道:“我们老爷近年忽然不爱古董了,许多闲钱没处花去,姑娘不帮着他花、可留着做什么呢?”实则是贾赦如今做了无本买卖,古董来的又多又容易,城南大宅的小库房里满满当当摆了好几架子,已犯不着去外头买了。
迎春见她们一个个面露喜爱,笑道:“你们喜欢哪个先挑了去。”
探春忙摆手说:“岂敢僭越了姐姐?”
迎春道:“自家姐妹何来那许多客套,喜欢了就拿去。”
探春还让,黛玉忙说:“三丫头又矫上了。古人说,唯大英雄能本色,二姐姐既让你挑、你只管挑便是,让来让去忒啰嗦。你不挑我先挑了。”
众人都笑道:“不敢越了林相,相爷先请。”
黛玉也不客气,先挑了一套嵌明珠白玉蝶舞祥云花样的翠钿,吩咐紫鹃:“拿回去搁到我妆台上。”紫鹃笑应了,上来捧着。
惜春见她先挑了,也挑了一套。余下两套迎探二人得了。
探春思忖道:“只是如今宝姐姐也在咱们这儿住着,倒是没她的份儿,仿佛有几分不妥。”
晋江“扑哧”一声笑了。
探春瞥着她:“你这丫头笑什么?”
晋江忙向她行了个礼:“奴才失礼了,还望三姑娘担待。方才委实没耐住。三姑娘这话,竟与红。袖姐姐方才说的一样。”
惜春忙问怎么个故事。
晋江笑道,“我们三爷方才倒在炕上喊,买了四套姑娘们戴的花儿朵儿的、谁想赚几个跑腿的赏钱快些给送去。”
司棋不禁笑道:“合着你送东西是来得赏钱的,方才还哄了我们一盏茶。”
晋江得意的溜了她一眼,接着说:“红。袖姐姐听了也同三姑娘这般说的,忘了薛家姑娘怕是有些不周详。三爷翻着白眼子道,薛家姐姐与我爹什么干息?我爹给女儿侄女儿甥女儿买东西,要算上她却成什么了?再说,若是寻常几百钱买来吃的玩的也罢了、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不少。这几套东西可没少花钱,爹从前倒是不曾如此大方过。你见过给自家女孩儿买这么贵重的首饰、还算上弟媳妇娘家亲戚的么?那史家姐姐可要算上?王家姐姐可要算上?退一步说来,我爹纵有那么些银子,也不是这么个散财法。”
说的几个女孩儿都笑起来,黛玉笑骂道:“偏是他人小嘴刁。”
“红。袖姐姐反倒不服了,说,爷自己说不过是些花儿朵儿的。花儿朵儿何尝值几个钱?多带一份何妨。方才哪里说了是这般贵重之物?我们爷竟半晌没的话回。我们爷素日机灵,那想要驳了她偏半日驳不了的模样儿、委实少见的紧。方才听三姑娘的话,想起我们小爷的模样来,忍不住就想笑。”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迎春点头道:“这话说的是,寻常物件儿也罢了。她终归不是咱们家的,这些子若算上她反是不妥当。”
探春一想确是有理,也说:“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她们又你瞧瞧我的、我看看她的,在各人头上插来戴去,竟研究了那些子花钿步摇足有大半日。
晋江果然得了四个荷包兴冲冲回去,贾琮忙问:“可依着我的话说了?”
晋江嗔道:“竟是说了那么许多话,也不让我歇会子?”
贾琮忙喊潇。湘:“快快给你晋江姐姐倒茶。”
晋江慢慢吃了茶、方将送花钿那一件件的经过细细说来,因笑道:“亏了三姑娘自想到的薛家姑娘、先说了,不然我竟一时寻不到借口提她。”
贾琮笑道:“你倒是真能编排,编排得挺圆满。”
红。袖一面做针线一面抬起头来说:“你编排小爷也罢了,无缘无故的竟是借了我的名头,来日三姑娘恼了我,小爷可替我担着罢。”手上并不曾停下,飞针如故。
贾琮撇嘴道:“她平白恼你做什么?三姐姐从前有几分虚性子那是心情不好;如今环儿的字比我还强了三分去,诗经也自抄了两本,她瞧一张欢喜一张,纵有一时心情不好的,过一会子便好了。”
晋江因问:“小爷做什么呢,让我费了那许多口舌。”
贾琮道:“不过是一步闲棋罢了。薛家来了这么几个月可打点了不少银钱,阖府上下都说薛家姐姐好,切,哪里有我姐姐好了?”说的几个丫头都笑。“唯有姐姐们院子里不当一回事儿,竟是使了钱也得不了多少声‘好’来。”
红。袖停了针线抱怨道:“那是素日让小爷惯的。”
贾琮“嗯”了一声:“听说他们家供着宫里上用的纱绢假花儿,保不齐哪天就拿那个来讨好姐姐们也未可知。倒不是说他们送姐姐东西这事儿本身不好——有人往咱们家送礼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的姐姐何等人物,纵然要讨好、须得拿出好东西来,寻常的物品可不能让她换了‘好’字去。如今先让老爷拿些贵重的来把他们家压住——只是一步闲棋罢了,横竖花老爷的钱我并不心疼。”
红。袖她们三个闻言又笑起来。
次日探春果然悄悄与贾琮商议,让环儿也跟着他一道学武去。
族学一事原本就是龚三亦问他可否有法子把贾环拐来、他故意说给探春听的,横竖不曾冤枉他们。遂巴不得一声:“如此先生竟可以多一个人分神了!我好放松些子。”
黛玉听了忍不住随手抓起案头的书册敲了他一下:“快些与我背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