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儿一愣:“二姐?”
“太太几次拦着我的亲事,你当是为什么?”南棋盯着堂妹的双眼问,十儿有些迟疑地回答:“她是故意为难你?为了报复叔爷爷?”南棋冷笑:“那你就太小看太太了!”
十儿与春瑛对视一眼,忙坐道边上仔细听,春瑛则立刻跑到门边看了看外头,确认没人能听见,才关上门回到床边。
南棋道:“我爷爷在这府里当了几十年的总管,不客气地说句,几乎每个管事都是他亲手教出来、带出来的,尤其是各地的庄子、商铺,处处都有他的心血。即便是平日里跟他不对付的人,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这几年爷爷年纪大了,不耐烦跟人争,便沉寂了些,可是这府里上上下下,要是真遇到什么大事,还得靠他老人家!太太千方百计要把我配给他陪房的儿子,不就是打算让他的人接手爷爷的人派么?谁叫爷爷就剩我一个孙女儿了呢?!”
春瑛张张嘴,叹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太过能干,太有名望,会惹人猜忌的。”十儿点头:“我爹早就劝叔爷爷,趁着身子骨骸硬朗,早些退下来享享清福,那些烦心事就没有了!”
南棋瞥了一眼过来:“想得容易!爷爷的确是招忌了,可他也退不得!他退了,说话没了份量,咱们姓王的,一大家子足有一百多口人,该怎么办?!你当侯爷和太太就真的会安心让他在家荣养?侯爷还罢了,太太那性子,会让爷爷过舒心日子么?嘴上说得好听,每月给多少银子,派两个人来供爷爷使唤,可事事都管不得,出门都有人跟着,后辈子孙有人被革了差事,被贬到山里头,或打了杀了卖了……他能一句话?十儿,爷爷肩上的担子重着呢,别想得太简单了!”
十儿被她说得脸有愧色,低下头去。南棋不看她,继续说道:“家里人多了,想法就多了,咱们王家什么样的人没有?你们家虽与我家面上亲近,可是我娘被太太当众责骂时,你娘也只是站在边上看着罢了。虽是姓王,却是带着大少爷的,也不跟我们家来往。不过你家和他家至少不像三叔那样,处处惹事,给爷爷招了不少麻烦,便也罢了。其他那些偷奸耍滑,藉着爷爷的名头胡作非为的,就更别提了。爷爷为你们没少费心,我知道你们向来是不领情的,可无论如何,总是一家人,爷爷不会看着你们被人算计!”
十儿的头更低了,春瑛倒是有些吃惊,细细想来,王总管的确不是那么容易退下来的。或许有老太太在,他还能过上安稳日子,可一旦老太太不在了,他也许就要倒霉了,即便他不倒霉,那些姓王的年轻一代,难免做过些坏事,必会遭到家主清算。从王总管的立场来看,自然于心不忍。
她有些不忍地看向南棋:“那又能怎么办呢?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要是不想个法子解决,将来你们家还是会倒霉的!”顿了顿,恍然大悟:“难道你是想……另起灶炉?!”
南棋笑了笑:“难为你能想到这点。王家扎跟于此,轻易是离不得的。但若我能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太太便不能坐得太过分。将来爷爷退下来了,王家人或许会丢差事,但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若实在不行,我便想法子让家里人都脱身出来。有霍家护着,又有……周管事,应该不妨事了。”她望向堂妹:“我原本想着,既然那蔡管事也要求妻,你也到年纪了,不如一起去……”
十儿脸色一变,猛地站起:“二姐!”她眼中满是惊恐,无措地望了望春瑛,春瑛皱眉:“漪定要这样吗?你愿意的事,十儿可未必愿意,况且太太也没拦着不许她出嫁!别忘了,她原先侍候的不是二少爷!”
“二少爷还是三少爷,又有什么不同?”南棋淡淡地道,“十儿总归是姓王。”
“他跟我差不多年纪,等表小姐成了三少奶奶,太太也没法插手管她的婚事了。”春瑛拉住十儿的手,“别怕。你不是王总管的孙女。”
十儿脸热发白,但还是镇定地点了点头,她转身对南棋道:“二姐,我们家不掺和那些事。太太心里是知道的,你要嫁便嫁过去,我……我宁可由小姐做主被小厮,或者到外头找个寻常人家吃苦,也不要嫁那蔡胖子!”
南棋眉间闪过一丝凄然,但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那就随你吧,反正……有我便够了!”她起身走到墙角,打湿手巾擦脸,留下春瑛与十儿两人在原地。
春瑛看了看十儿,再想想自己,忽然有些心情沉重。
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真相了……
第二日一早,春瑛把自己的活都干了。也顾不上教新人规矩,便回到房间坐着发呆。
青姨娘先前说好了,今天放她回家去,把亲事告诉家人,问问意见,再做决定。春瑛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不管家人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而且也有把握,父母不会点头,因此回不回都一个样,但是留下来看到某些人的脸,她又觉得心里咯应。
犹豫半晌,她还是起身收拾最近得的值钱物件和给父母弟弟以及周念新做的衣服,打算回家一趟,就当作是放假了。
才收拾到一半,十儿便气冲冲地跑了进来,随手将怀里的包袱往她床上一丢,便重重坐在凳子上生气。春瑛看了看包袱,又看看她,留意到她眼皮子略有些红肿,便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要回家去?”
“气死我了!”十儿怒道,“二姐居然帮我讨了假,叫我回家去告诉父母,要他们答应我嫁给那蔡胖子!”
春瑛皱皱眉:“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今天怎么忽然变了卦?”
“谁知道呢?她既然你不肯嫁,那总不能放过这们好亲事。我呸!什么好亲事呀?!”十儿狠狠地扯着手帕,迳自生了一会儿气,便将帕子甩开,拉住春瑛小声道,“昨儿晚上回去,我几乎哭了半宿,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二姐,可后来我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凑近了些想要继续说,又觉得不太稳妥,瞧了瞧门外,索性冲到门边把门关了,又下了窗子,才将春瑛拉到床脚边,挨到她耳边道:“二姐说她嫁那个姓周的,是为了保王家,可是……我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咱们王家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想啊,如果叔爷爷真个不当总管了,有老太太在,就算太太再不乐意,侯爷也不会亏待叔爷爷的,即便老太太有一日……那啥了,侯爷总还要顾着其他人吧?叔爷爷为侯府辛苦了一辈子,临老被人踢开,连子孙都保不住,其他几家会怎么想?别说什么犯不犯事的,哪个管事手上清白?”
春瑛眨眨眼,觉得她的话颇有道理,“说的也是,而且你们姓王的一大家子,足有百多口人,算上那些小的,就更不止这个数了。真要将你们都打发了,未必会受影响。”想了想,“也许南棋是担心你们会吃亏?就算不被赶走,丢了肥差,也不是让人高兴的事。”
十儿撇撇嘴:“会担心丢肥差的也就那几个,叔爷爷的儿子媳妇女婿孙子,还有乾儿子乾媳妇乾女儿乾女婿乾孙子……他可没少认乾亲!一个两个嘴里向淌了蜜似的,比咱们这些政经亲人都要亲近!其余王家人,除了几家跟他走得近些的,却是不怕。”她一边掰着指头,一边数给春瑛听:“比如小伍哥一家是铁了心跟大少爷的,将来分家出去,太太管不着;还有七哥家,他全家都在南边船队里,那里的人都是侯爷亲自过问,轻易动不得的;我一个四堂叔,倒是个大管事,但他全家都在二老爷那边。太太也伸不过手去;我们家里,爷爷只是个打更的,我爹管马棚,哥哥在前院扫地,我娘管着浆洗房,还有个姐姐在五小姐(注:二房的雅君)身边,我亲叔叔则是跟侯爷出门的长随,婶娘在针线房。还有另两位叔伯家也是差不多情形。我们安份当差,任上头斗来斗去,都不与我们相干。那些仗着叔爷爷的势得了肥差的,平时也没少笑话我们,他们倒霉就倒霉好了,王家不缺那几个人!”
春瑛听了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如果算上跟你们家的姻亲,几乎整个侯府的家生子都陷进去了,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傻,自乱阵脚的!”仔细想想,当年自家祖上似乎也有娶过姓王的妻子,王家人口多,女儿也多,姻亲就更多了,认真论起来,府中家丁丫环都能拐着湾认上亲戚呢。那所谓斩草除根的说法,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