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寿辰那天,陆凯带着丰厚的礼品去探望,原本刻薄严苛的老太太,见到陆凯却止不住笑意,一派温柔慈祥的老祖宗模样,坦白道:“说起来前阵子也是我太过心急,本就是一家人,再者人家程家又是将军府邸。我这等堂亲的老太太也不该多话……”明显这回了老太太的面貌好太多,语气也客气。
正说着却猛地一阵咳嗽,郎中忙小步过来诊脉,陆凯和几个老太太的孙女忙走上前看,只听得郎中皱眉道:“右寸往来如蚕丝状,是胸中热、喘嗽、气壅之症,这般症状应该是咳嗽了不少日子了,若是早治还能有七分把握,如今熬成了肺痨,只能先吃着方子,日后再寻访名医看看有无转机。”
郎中将方子递给一旁的几个小姐,那几个小姐听见是肺痨,知道是蔓延传染的病,忙退后几步,连方子也来不及接。
陆凯见到这等情景不由一怔,老太太素来说大房那边的孩子出了名的孝顺,如今还没怎么着,就避之不及……
看到陆凯脸上的神情,陆恩赋就气得冒烟,他冷着脸奚落了陆凯,不想在这事儿上竟被陆凯给笑了,想到这儿陆恩赋就对自己的那几个庶女很不满意。
“这等痨病最忌讳生气劳累,俗称富贵病,老夫人每日要多饮用些老参水,切莫生气,免得元气大伤。”郎中起身将方子搁在桌上,孙女避讳,是远着一辈儿,毕竟是孙女,陆恩赋只是生气小姐们的作派,却也没过来领方子,这等表现到让郎中他大吃一惊。
陆老太太这一病,前厅的寿辰宴也就不欢而散了,陆凯立在花厅里见到几个丫鬟往晾衣绳上搭老太太擦脸的巾子。
一个丫头拧着水耸耸肩,喃喃自语道:“听说痨病是传染人的,可当着老夫人又不能遮着脸……”
“老夫人听说痨病是治不好的,所以半晌午了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似乎吓得不轻。。”另一个丫头叹了口气。
陆凯听着两个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半晌又望向老太太的房子,阳光洒照在门口的榴花上,明明是灿烂的红,却无端的让人瞧着刺眼,陆凯虽说庸俗,却也觉得这等病长在一个老人家身上有些于心不忍。
陆凯放下手里的茶,径直进了老太太的门。
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你年幼的时候,我就常跟你母亲说你凯哥儿这孩子孝顺,一直以来我也是偏爱疼惜你……” 转头看向桌上的茶水,伸手示意丫头给陆凯上新茶,继续道:“当年你惹怒了你父亲,我多番求情,你父亲也不肯见我,无奈之下,只能去园子看你。”
陆老太太细微的喘着气儿,脸上以往的刻薄也像是被这场子病摧毁了一般,只是头靠着枕头软趴趴的,像个被抽了龙筋的蛟,“这一进去,就看到你们府里的姨娘搓弄丫鬟给你喝枇杷叶的水……她们明知道新鲜枇杷叶是有毒的却还叫你去吃。”
“我当时也是想着护着你,索性多管了闲事,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跟那姨娘闹了阵仗,虽说给自己招了无妄之灾,惹了你父亲的不痛快,但终究护住了你。”陆老太太语调低沉温和,到让陆凯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年年纪尚小,只记得老太太跟父亲最宠爱的姨娘闹了一场子,只是不知是这等事儿,想到这个缘由,陆凯便又心软了一二分,“大伯母放心,侄儿一定找最好的名医,赶明儿我就请太医过来,给您开些方子。”
“咳咳,不合适,太医是给宫里的贵人娘娘们诊病的,我一个糟老太婆子。”陆老太太靠在软枕上拼命咳嗽着。
陆凯看到后不由的递上了热茶,虽说这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先前的厉害他也见识过,但终究是个痨病老人,陆凯还是心里有些触动。
“我这次不幸生了这等病,不是因为我老婆子身子不好,而是你那儿媳妇。”老太太哆嗦着把热茶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随后转向陆凯言之凿凿道,“上次你儿媳那般针对残害我,用巫蛊之术污蔑我儿媳也就算了,还差人要弑杀我,弄些小木人的来诅咒我,凯哥儿你要为大伯母我讨回公道啊”陆老太太见到陆凯脸上有了疼惜自己的意思,忙见缝插针的败坏诬陷起宝珠来。
“大伯母!”陆凯忙起身,皱眉看着陆老太太,“你听我说……这其中应该有些旁的缘故,宝珠不是那等小性儿的孩子。”
陆老太太扑奔在床沿儿,面白如纸的朝着陆凯痛陈利害,“就是铁打的心,也断断没有你那儿媳妇狠毒啊……就拿恭桦来说年轻有为、深谋远虑,可你看看好好的恭桦都被她迷得失魂落魄的,说让他往哪就往哪,你自己说说这是好事儿?!”
气氛空前地冷凝起来,陆凯知道陆老太太是刁钻刻薄的人,可如今说恭桦的却也不假,虽说陆凯在外人在的场儿上都给足宝珠颜面,但是因着陆老太太和白姑娘这事儿,与宝珠也是关系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