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水中,又一点点的拉起,将捕到的鱼虾到在船舱,动作不紧不慢,悠闲自得。
进出市里的各个路口,设立着路障,地上用沙袋垒着工事,一些手臂上带“红卫兵”袖章的人守在那里,警惕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街上的行人比较少,家家关门闭户。大街两边的墙上,到处贴着大字报,上面的人名全部打着红叉。这情景在和平的年代,只有在反映战争题材的电影里才能看到,就像大敌将至。
空军预备学校的车队驶进了赣州市,守卫工事的人员一个个都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一辆辆军车通过,没有阻拦。车上的战士们一个个紧握手中的钢枪,警惕地看着地面的一切,显得很紧张。原来进市前一直跟在车队后面的骑摩托车的人就是他们的侦探,他们早已听说解放军要进驻赣州市,不知解放军到来后如何动作,所以提前派人前去打探。
为了造成声势,车队进市后并未停留,而是穿城而过,在城外绕了一圈,再从原来进入的入口处驶入市里,给人们造成兵力很多的感觉。第二次进城后,一至四中队留在赣州市,其余四个中队继续出城,驶往别的城市执行同样的任务。留下的四个中队以中队为单位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大队部也是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赣州市,一部分带领其他四个中队到别的城市。大队政委祝耀祖留在赣州,负责赣州地区的组织领导工作。
三中队被安排住在一个公司的库房里,每个区队住一个大仓库。仓库很大,大大的铁门,南北两面在离地面很高的地方开着一些小窗户,上面装着铁护栏。仓库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只有几个有限的窗户透进一些亮光。地上整齐地摆着30多张木版床,上面铺着一张草席,这就是他们的宿舍。
张志宏他们按照区队长的安排,到每个人的床前,打开背包,将褥子铺在床上,整理好自己的床铺,等待接受新的任务。
吃过晚饭以后,按照上级的指示,部队原地待命,不准外出。因为刚到一地,对外部的环境和社会情况都不熟悉,怕外出发生意外。大家只好呆在宿舍里,洗衣服,洗头,处理个人卫生。经过三、四天的昼夜兼程,大家的卫生状况确实不是太好,很有必要好好清理清理了。
第二天上午,部队开始了正常的工作。按照划分的区域,部队以班为单位,进行常规巡逻,一方面熟悉环境,另一方面制止突然发生的事件。三中队一班在班长吴奇带领下到赣江沿岸巡逻,全班战士穿戴整齐,全副武装,排成一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威武地走在江岸上。
江水平缓地流淌着,无休无止,好像匆匆赶路的行人,永不疲倦。浪花拍打着江岸,发出哗哗的响声。
“班长,你看那是什么?”张志宏用手指着岸边,告诉班长。
大家顺着张志宏的手指看去,江边有一只大包,里面鼓鼓的,随着江水的冲刷,在来回晃动。
“下去看看。”班长告诉大家,并带领全班向江边走去。
到了跟前一看,原来是一只草包,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大家都不自觉的用手捂住了鼻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么臭?”陈大壮发出疑问。
“打开看看。”班长指挥大家。
可是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不敢打开去看。僵持了一段时间,还是邱繁荣胆子大,他把手中的枪交给林超,上前解开草包,大家一看,都吓了一跳。原来里面是一具男人的尸体,身上的肉已被江水泡的肿胀,比原来大了将近一倍,用手一碰,尸身上的肉一块块的直往下掉。年轻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胃里开始翻腾起来,早饭吃下的东西都要往外冒,王明海已经忍受不住,跑到一边去吐了起来。
“班长你看,那边还有一个。”程志向赣江下游方向指去,又有一个同样的草包。
“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先抬到岸上来,回去报告领导,看怎么处理。”班长指挥大家,把草包抬到岸边。
大家继续在江边巡逻,一上午的时间,总共发现了六具装在草包里的尸体,四具男尸,两具女尸,全部被水泡得面目全非。
“这都是什么人干的,这么残忍,打死了人,也不掩埋,还装在草袋里,随便扔在江里,简直没有人性。”陈大壮愤愤不平。
“这可能就是武斗时打死的人,都是你死我活,他们还管那些。”赵贺勋猜测着。
张志宏看到这一残状,心里在想象着当时武斗的场面,不禁不寒而栗。真是太残酷了,短短的时间,在江边就发现了六具尸体,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可见形势的严峻,可见军队介入的必要。
回到驻地,大家回想起一具具腐臭的尸体,胃里还直翻腾,中午饭也没有吃好。
其他班也发现了死人,有的被扔在野外,有的被集体埋在一个土坑里,手脚还露在外面。三班在一个学校的教室里发现地上、墙上全是血迹,地上的血已经干裂,像久旱干枯的田地一样,裂开长长的口子。可以想象当时打斗的情景,可以看出不知有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也不知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
根据“支左”指挥部的指示,对发现的尸体进行了拍照、登记,发出通告,让死者的亲属来认领。对长时间无人认领的尸体,由部队进行掩埋。至于善后的处理工作,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
………【第三十章:深入一线(四)】………
七月的赣南,天气异常酷热。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挂在天空的太阳像个大火球,无私地将它的光和热撒向大地。地面没有一丝风,气温已达到摄氏三十七、八度,超过了人体的温度,使人难以忍受。在太阳的烤晒下,水泥地面的温度到了五、六十度,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烧热的铁板上,脚底灸热难耐。
来此“支左”的空军预备学校的学员们,每天全副武装,一队一队行走在赣州市的街道上,在执行例行的巡逻任务。火热的水泥地面将他们的脚底烫起了水疱,他们不得不在鞋里垫上厚厚的鞋垫。汗水湿透了军衣,水在体内快速循环,刚从嘴里喝了进去,又从身上各个毛孔冒了出来。长时间和湿衣服打交道,使他们身上长满了痱子,痛痒难受。
吃过早饭,三中队的学员正要出去巡逻,赵中队长突然接到“支左”指挥部的命令,今天“造反派”要在政府广场召开批斗大会,另一派反对,可能要发生冲突,让全中队立即赶去,维持秩序。
政府广场已是人山人海,每个人左臂上都戴有“红卫兵”臂章,人群中打竖立着一面面旗帜,上面分别写着“XXX红总司造反兵团”,有学校的,有工厂的。临时搭成的台子上,有一群手拿棍棒的人看押着一排被斗的人。他们头上戴着圆锥形的用纸糊的高帽子,有的上面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XXX”,有的上面写着“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XXX”,有的上面写着“保皇狗XXX”;胸前挂着厚厚的木牌子,细细的铁丝将脖子勒出一条血痕,木牌上都写着“打倒XXX”并用红笔将名字打上叉。一个个低着头,显得非常痛苦。
在通向政府广场的街道上,又有一队队的人群向广场涌去,也是戴着“红卫兵”臂章,只不过所打的旗子上面写的是“XXX红革司造反兵团”,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两派,他们要去解救被批斗的人。这些人很快接近广场,广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两派开始辩论,开使争吵,一个个情绪激动,声调越来越高。听不清说些什么,但可以看出来,双方都想从声势上压倒对方。到了最后,互相你推我搡,有了身体的接触。两派中站在后面的人接触不到对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半米长的木棒,举在空中前后晃动,口中呼喊着向对方挤去。形势异常紧张,一场武斗顷刻之间就会发生。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军预备学校在赣州市“支左”的全体战士及时赶到,他们排成一队,切入两派的分界线,试图将他们分开。战士们一边前进,一边向双方宣传:
“革命的同志们,‘红卫兵’战友们,**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有什么问题,坐下来协商解决!”
两派激愤的人群已听不清战士们的宣传,手中的木棒隔着军人向对方打去,木棒纷纷落在战士们的身上。军人们牢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要求,只是一边用手保护着自己的头,一边强行将两派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