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安好坐着凤辇到了干正殿,皇帝已处理完政务正等着她。见人来了也不急着去往羲和殿,拉着她到龙案处。
“你父亲被朕委以大任,派去了平中省。”
听到平中省三字,李安好明显有些惊愕:“平中省怎么了?”后宫与外私底下是不得有联络的,且她才将将嫁入宫中,一些消息还传不到坤宁宫。
“牡丹延河堤坝有问题,”皇帝将搁置的那本折子递向一旁:“你看看。”
李安好一愣,却并未去接那本折子。
见她迟迟不接,皇帝扭过头来笑着问道:“不想看吗?”
将折子推回,李安好摇了摇头:“臣妾相信大舅,也相信皇上。”她父亲什么斤两,皇上很清楚。而牡江延河堤坝七年前崩塌,水淹千里,致近万无辜百姓丧生,那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现一些人为了要把她大舅置于死地,再动牡江延河堤坝,这岂不是将皇上心头的那根刺往里戳?
说得好!皇帝扔下折子,伸手将妻子拉近,指着平铺在龙案上的平中省地域图:“这一条至上而下的粗线就是牡江,这边是崇州府。”
地域图极为珍贵,在外并非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她曾在外祖的书房见过一张大靖地域图。外祖非常珍惜,当宝一样藏着。
皇上这张平中省地域图较之外祖那张大靖地域图,更为明细,图上的山川河流并不难辨。
“这里是牡江下游,”皇帝手移向江两岸的标识:“良田、村落,七年前平中省水患,堤坝坍塌,这些全部被淹没,”面上没了和煦,眼底晦暗不明,周身透着肃杀。
她知道,也能体会皇上的心情,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动了动,终抬起横过身子握住皇上抓着她左手腕的手,艰涩地说道:“靖昌四年,您下了罪己诏,给平中省免赋税三年。”
那年水患宁诚伯府还在京郊设了几个施粥棚,府里的主子多少都往里添了银子用以买粮。
“朕不欲做暴君,但有时候……”皇帝勾唇冷嗤,不再往下说。
羲和殿,酉时三刻,宗室和后宫妃嫔都已到齐,因着皇上下午突发的一道旨意,不少妇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尤以几个公主最没顾忌,毕竟驸马不能入朝参政。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宁诚伯怕是要辜负皇兄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谁说不是呢?”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也可怜,才大婚,背后的山峦就崩了。”
端坐于诸公主之首的柔嘉公主肃着一张圆脸,兀自发着呆,今日不让程牧之跟过来,果真是做对了。跟几个蠢货坐在一起,她都怕自己会染上蠢疾。
什么时候皇后也要她们可怜了?人家现在是凌李氏,日后生下来的孩子全都姓凌,大靖靖昌皇帝凌庸墨的“凌”。再观自身,公主怎么了?都是外嫁女,生下的崽子有一个能冠天家姓氏的吗?
两眼珠子滚向左,望去主位,这宴怎么还不开,皇帝和皇后是躲着生崽子去了吗?她想回家。
“柔嘉长姐,你怎么不说话?”皇帝同胞亲妹嘉灵公主,早留意着这位总是坐在她上手的外八路姐姐。
“说什么,跟着你们一起妄议朝政,嘲笑皇后吗?”柔嘉公主没收着声音,两眼横扫过在座的宗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几个公主听了这般不客气的话,怏怏闭上了嘴,只面上多有不服气。
殿内没了声,嘉灵公主讪讪然地扯出一丝笑:“长姐误会了,妹妹们只是觉得皇兄因着皇后将朝政儿戏,有点忧心罢了。”
“本宫竟不知什么时候公主也能干政了?”柔嘉公主冷眼瞥向嘉灵:“你叫本宫一声长姐,做长姐的尽本分送你四字,”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君王,“谨言慎行。”
活了这么多年,她谨遵三则,第一、不干政;第二、不议政;第三、知己身。曾经也有人将话递到她这,说她父琅王并非逝于疟疾,而是死于夺嫡。那时她十岁,她把传话的人绑了交给了皇叔——靖文皇帝。
“多……”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懿贵太妃到……”
吟唱声起,在座各位均收敛心绪,起身整理衣饰出列跪拜。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自殿上左侧竖屏后走出至主位,皇后颔首扶着太后来到皇上的上手将其安置。后又转身朝着缀在最后的懿贵太妃微微屈膝,扶过她,送其到太后下手的席面。自己则去到皇帝的右手边,夫妻一同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