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穿过帕特里克替她开着的门,心想,这种一贯做法又来了。
他可以在调解会议上,任凭凯特琳夸夸其谈,而他自己只消补充一些最为微小的细节,就能让调解员分分钟认为凯特琳很没用……然后他会替她把门打开,搞得就好像现在懂礼貌还有什么意义似的。
“谢谢。”凯特琳反讽地说道。
“不用谢。”帕特里克回应道,仿佛刚才的一小时里,他们没有因为谁照顾孩子以及每周照看多久而争论不休似的,“你要怎么回去上班?你要我载你一程吗?”
凯特琳转头看着他。林恩——还有她的律师希拉——都告诫过她,如今跟帕特里克相处,要尽量保持冷静和礼貌,免得最后由调解上升到走法律程序。她们一致指出,帕特里克穿越半个国家那么远的距离来解决建筑工人的问题已经很慷慨了,而凯特琳之前还多多少少地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但在上午的时候,帕特里克的律师发来了一条财产分割的新提议,她指出她的客户将在离布里斯托不远的地方找一个新住处,而他们的家庭住所净值很高。她写道:释放出一部分价值是合情合理的。换句话说,凯特琳要么买下帕特里克那部分的产权,要么就必须把房子挂出去卖了。
这样意料之外的后果让凯特琳怒不可遏。
“你还想载我一程?你怎么能这样?你的律师都叫我把房子卖了,那可是我们女儿唯一一处敢于讲话的地方啊!”她厉声说道,“你疯了吗?还是说你就是个……”
“凯特琳,我们没在讨论这个。”
“是吗?”她的眼中闪耀着怒火,“那我要从哪里把这笔钱变出来?你都不关心南希的吗?她真的——你听我说,帕特里克,我跟你强调过千万遍了——她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感到安全。如果我们搬家了……谁敢保证?可能她就再也说不出话了,这样你就高兴了?”
“我当然不会高兴,但我觉得我们还没有为南希安排好诊疗方案。”帕特里克整理着袖口。他穿来了他最好的那套工作西装,凯特琳知道他是想凭借他整齐的“装备”和联合国谈判专家似的态度来打动调解员。凯特琳很恨他能做得如此有条不紊,合情合理。她也恨她自己不能给予南希安全感,不能让她像从前一样说话、跳舞、唱歌。
“不管怎样,”帕特里克补充道,“她在伊娃家还会说话……在特定的情况下。”
“你给我住口!”凯特琳警告道,“别跟我提起这件事。”
帕特里克叹了一口气。“凯特琳,我们来调解、来商量的目的是要努力找到建设性的方法。如果你的戒备心还要继续这么重……我不是说你,我反正会尽我所能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
“你这么做就是想要报复我。”凯特琳不假思索地说道。帕特里克的头立即弹了起来。
“你说什么?”
“是因为你觉得我在跟别人约会,不是吗?”凯特琳扬起了下巴,“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因为我不再受你控制了。”
快闭嘴,凯特琳,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她妈妈和希拉跟她强调过了一定不能这样。
“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帕特里克说,“我终于不用管你要怎么糟蹋你自己的人生了。我本以为可以帮你,但是从现在起,你可以想干吗就干吗了——对你自己撒谎,嘴上说你在这儿其实你在那儿,随你的便吧——我只希望孩子们开心快乐。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不顾一切确保他们过得幸福。”
凯特琳瞪着他,他语气里的轻蔑比任何暴躁的辱骂都更冷酷无情。不过话说回来,帕特里克从没暴躁地辱骂过她,他只会默默记下她干的蠢事,那些她自己都没法跟自己解释的事,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帕特里克看了看表。“快三点了,你想要我去学校接孩子,然后直接把他们带去朗汉普顿吗?乔尔几点放学?”
“他加入了戏剧俱乐部。”
“新加入的?”
“对,跟他这次想参加的试镜有关,去当临时歌唱演员。”
“你没跟我提过。”
“这周才开始的。”
两个人瞪着对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凯特琳说,“你可以为了孩子们找一份去伍斯特的新工作,却不愿意找一份能跟我待在一起的工作。”
凯特琳知道自己听起来很受伤,她确实很心痛。刚才一个小时的调解让她猛地想到了这个问题,调解员对于他们婚姻的一连串拷问让所有问题都暴露在了表面上。
帕特里克皱起眉头。“不能这样对比。”
“是吗?”
“是的,我也可以说,你为什么选择待在你的老房子里,而不跟我一起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你的过去比你的未来还要重要吗?”
“别说了,你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行。”他按了下车钥匙,“如果刚才在调解的时候都没取得什么成效,那我们现在在这儿多半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我去接孩子们了,行吗?你需要打电话告诉老师一声吗?他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然后你帮他们准备一下?”
他说着说着,手机响了起来。调解会议上,他的手机就一直在响。凯特琳声色俱厉地说:“你就不能把手机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