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亮,三藏休整妥当,一行人便找大路,继续西行。行经一个多月,忽听得水声振耳,师徒们脚走不停,马蹄正疾,不多时便见前面有一道黑水滔天,浓浪层层,浑波迭迭,滚滚似一地墨,滔滔如千里灰,近观不照人身影,远望难寻树木形。
唐僧下马道:“徒弟,这水怎么如此浑黑?”小白龙现了人形立于水边,默然不语。见无人答话,三藏又问道:“这河有多少宽?”
八戒道:“约摸有十来里宽。”
三藏道:“你三个计较,着哪个驮我过去罢。”
悟空不想驮他,便道:“驮不得,这河上鸦鹊皆无,灰雾蒙蒙,进去了怕是着了道了,便是我等轻易便能越了过去,保不得这雾里有什么害了师父。”
小白龙却突然出声道:“大师兄,你过来一下。”
悟空忙靠了过去问:“怎么了?”
小白龙道:“这里我认识,这叫黑水河,我的小表弟鼍洁正居于此间。”
三藏闻言大喜,道:“岂不正好,若是小白龙熟识应无大碍。”
八戒插嘴道:“师父,你是忘了那红孩儿还是猴哥的侄子么。”三藏立时闭口不言。
小白龙又道:“师父不如稍后,待我下去探探光景后再做打算。”说完小白龙身形一纵,便如一条白练迅速入了水里。
小白龙的这个表弟鼍洁,是泾河龙王的儿子,其母亲是四海龙王的妹妹,加之在九名兄弟中,排行最小,平日里最受父母宠爱,生活一直很是如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鼍洁的人生突然就转了一个大弯儿。
他的父亲泾河龙王,也就是小白龙的姨父,为人争强好胜,因与袁守诚赌赛行雨时辰点数,故意误了时辰,克扣了点数,而被天庭处斩,落得一家子落得家破人亡。小白龙的姨母无处安身,只好带着最小的儿子鼍洁投奔西海龙王,暂且安身。
至此,鼍洁钟鸣鼎食的生活被猛地截断,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鼍洁此人智慧非常,幼时的人生经历也让他更为敏感。他的敏感总是让自己与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久而久之,鼍洁更加逆反不服管教起来。
西海龙王怜惜他没有亲父,又顾及妹妹的面子,拿鼍洁没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于是在龙妹前年病故之后,打发小鼍龙去了黑水河,只说居此养性,待成名,别迁调用。
除了与鼍洁交好的敖瑾,再没有人知道鼍洁心中的苦闷了。就在那场赌赛前几日,鼍洁无意间听到了虎鲨将与一陌生人的小段谈话,话中指意不明,只隐约听那陌生人说“那人的脾气你很清楚,只要挖下这个坑,还愁他不跳?”当时鼍洁并未在意,结果没过几日泾河龙王就因犯天条处斩。鼍洁后来想起这件事来,才隐约触摸到了外人所不了解的一面,只苦于无力撼天,不能将罪魁祸首诛了报仇。
小白龙突至黑水河,鼍洁高兴不已,上来就狠狠抱住了好兄弟一把,尔后拉着小白龙便要痛饮一番,小白龙见他高兴不忍推辞,陪他喝了半晌酒,席间问道:“鼍洁,这两年可好?”
鼍洁自嘲道:“你知道的,从我父王死后,我哪里好过。”
小白龙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鼍洁,你总还有我这个哥哥,如果有一天你要翻天,哥哥定然陪你一场。”
鼍洁心里感激却不言明,只是用力握了握肩膀上那只手,笑道:“哥哥此时不该正追着大圣跑么,这是跑到我家门口了么?”
小白龙收回手,笑了笑:“你莫要嘲笑我,若不是我先前主动与你通消息,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被我父王遣到了这里。”
鼍洁叹气:“不怪舅舅,我一人独居在此也自在些,没那些规矩束缚,只是上午方接到舅舅传话,说观音要我于此设障,磨练唐僧。现在你来了正好,我正想传信通知于你。”小白龙闻言便沉下脸来。
鼍洁见他不大高兴,又道:“哥哥放心,我本就打算随意应付一下就是。”
小白龙道:“无碍,该如何磨练那和尚磨练就是,正巧你哥哥我顶不待见他。我下来也久了,先告辞,日后有空再来看你。”
小白龙方出水面,悟空就迎了过来。不待三藏问话,小白龙便道:“我与大师兄有话要说。”随后拽了悟空的胳膊便远远离开。
悟空见小白龙神色严肃,全不像遇见亲人的欣喜,又问道:“可有什么不对?”
小白龙道:“大师兄,鼍洁告诉我,观音曾托我父王一件事,这事儿又被我父王派给了他。”
“可是叫你表弟设个障碍磨练磨练老和尚?”悟空问道。
“正是,若光是这事儿我倒不会愁,一边儿瞧着热闹就是。可我龙族近千年来越来越处世艰难,先前还只有天庭盯着,现如今就是西方那些秃子也开始打我们主意,前些日子我修为略有长进,父王有所感应,曾传了龙族简讯于我点明要害,族里长辈为求长远目前也只能与之虚与委蛇。”小白龙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