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孙承祖他们计划的一方面。更主要是她们昨夜串通好十多名落后的军属、案属女人,决定今天上午去找江水山,他不承认强奸了桂花——孙俊英几个知道,至死江水山也不会承认——就要整治他,往死里打。没有疑问,指导员曹振德一定会来,那就连他捎上打。一些最厉害最落后的女人,都准备了打人的武器。
孙承祖、孙俊英他们所以能借事煽动部分妇女,也是有原因的。今年开春以来,由于去年庄稼严重歉收造成了粮食缺乏,军队的急剧扩大又增加了公粮的数字,虽然政府做了最大努力,保证了支前任务的完成,没有饿死人,没有讨饭的,但大家的生活是非常困苦的。当然,军属们的生活也和一般群众一样,政府不能给予过多的照顾。大多数的烈、军、工、案属都很有觉悟,表现出为革命牺牲一切的精神。然而也有少数人思想不通,对亲人上前线有抵触,但阻止不了青年的参军行动,就把怨恨转嫁到干部们身上,找政府的麻烦,苛刻地要求照顾,想要过比一般群众好的生活。山河村更加一层,春天去出长期民工的一些人,本定为四个月回来,可是已经过期好长时间了,还不见影子。干部们再三向他们的家属解释,这是战争的需要,情况有了变化。但这批民工的家庭,大部属于不愿参军和勉强尽义务的一类,案属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强烈,抱怨政府欺骗了她们。孙俊英以她当过党支部委员、妇救会长的身份,完全把党内的秘密暴露给这些落后的群众。本来,共产党办事光明磊落,处处为革命为人民,有些事情有秘密于一般群众,也是为了统一的为人民服务的目的。如果孙俊英按事实讲也没有什么,但是她加油添醋,信口雌黄,凭空捏造,极尽诬蔑挑拨之能事。她说,哪次哪次参军,区上本来要十名,曹振德、江水山非要去十五名不可,为的煊赫他们有本领;谁家谁家参军的人在区上没批准,应该回家的,可是曹振德硬要上级留下了;上级发的救济粮真不少,哪去啦?细米白面叫曹振德几个偷着分吃了,粗粮退回去,说是动员军属、案属自动交公的,他们落了积极的名声;曹振德打粮不多,为什么还多交公粮,接济别人,他家还有吃的?这都是贪的污呀;出民工过了期,全是曹振德他们捣的鬼,把民工送走的第二天,他们就写信告诉上级,那些人可以留下当兵,不用回来,家里由干部负责,曹振德向案属讲的那套理,全是假的,向他要人没有错……这些集结着不满情绪的军属、案属,被她们所关心的最有诱惑力的事情吸住了心窍。加上群众还不明孙俊英蜕化的实情,就全信以为真,对曹振德和江水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如今又听说民兵队长强奸军属一事,更加激起了她们怨恨的情绪。她们要向干部们清算清算了。
孙俊英等男人和青年妇女都上山下地之后,带领着十多个军属、案属女人,闯进江水山家里。当知道江水山已经出差时,妇女们怔住了。
“怎么样,昨天曹振德打保票,说江水山跑不了,看看,叫他放走了吧?”孙俊英大声叫道,“军属们!他们是穿一条裤子,存心和咱们作对呀!不让咱们女人活下去了啊!”王镯子响应道:“跑了小鬼有阎王!”
“对啊,找曹振德去!”冯寡妇呼喊着,“什么事都是他做出来的,他官最大啦!”
“走,走!找指导员要人!”孙狗剩媳妇附和道。“走……”女人们都喊起来,怒火越发炽烈。
她们象一伙打野架的泼妇,争先恐后,气势汹汹,直取村西头那幢离村百步远的孤屋独房而来。
曹振德刚要出门,十几个女人呼呼啦啦地进了院子。他一时有些愣怔,摸不清怎么回事。接着,他从她们的怒容上,每个人的日常表现上,找到了答案。
“都是落后分子,由孙俊英带着头,心怀不善。”振德暗自思忖道。他没有惊惧的表示,含着温和的微笑招呼道:“哦,希罕,一下子来了这末多串门的。进屋坐吧,进屋坐吧!”
女人们横眉冷眼,怒冲冲地虎视曹振德。但是,她们感到从他身上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逼使她们一时开不了口,动不了脚。
指导员仍然含笑招呼道:“进屋坐吧,有事好商量。”“不用进去,在院子里说就行!”孙俊英本不想打冲锋,可是没人开腔,她怕她们的气焰消下去,不得已顶上一句。“那好,有事大家说吧。”党支书态度和蔼,极力想把空气缓和下来。
女人们仍是不出声。孙俊英丢个眼神给冯寡妇。跳大神的巫婆并不是害怕,上次她来撒野,闹得狼狈而逃,好没趣味;这次人多势众,她胆壮气足,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才没启齿。她见孙俊英示意,立时叫道:“你为什么把江水山放跑啦?快招!”
曹振德注意孙俊英的举动,他想避开她和冯寡妇,向那些军属、案属女人解释清楚。他平静地说:“哦,你们为这事来的吗?嗬,大伙误会啦,怎么能说把江水山放跑了?难道有谁把他押起来过?乡亲们,江水山的事我们开过会,正在处理。我们琢磨,这事有蹊跷,不象是江水山干的。”“包庇!诬赖咱军属!”王镯子打断他的话。
“不是他干的,为什么跑啦?”孙狗剩媳妇质问。“是呀!为么跑啦?”几个女人重复她的话。
“这个又是大伙误会啦,”振德解释道,“江水山是出差去啦,是我叫他去的。”
“好哇,你昨天亲口许愿解决,你又放跑他,这不是包庇是什么!”冯寡妇抢上来。
曹振德不理睬她,向其余的女人们说:“大伙相信政府吧,不论干部大小,犯了罪一定要处理。是江水山干的,他推也推不掉;不是他干的,他想招也不行。咱们人民政府说到办到,你们看看,前些日子我们得罪了几家中农,粮食照数退还,给他们赔情道歉,这些不假吧!”
“不听他这一套,退兵之计!”王镯子吼道。
“我不撒谎。老实话,别说是军属被人家糟蹋了,就是平常人受了害,我当指导员的也要负责任,我的心不比你们好受些。桂花是我本家侄媳妇,要说是私人袒护,我该袒护的是桂花,不是江水山,是吧?”党支部书记恳切地说,“军属们,案属们!咱们的军队正在和反动派打得紧;胜利消息报纸上天天登。这也是你们大家的功劳,把亲人送上前方,为革命流血牺牲……”
妇女们都静静地听着,有的头耷拉下去了。孙俊英神情紧张,眼看她们的嚣张气势渐渐消下来。她赶紧打断曹振德的话说:“我们不是来听你讲法的!你们的漂亮话讲够啦,它不能当衣当饭,没男人守寡、吃苦是我们!”
“我男人出去一年多没信音,说不定也完啦!”王镯子哭声叫道。
指导员愤怒了,严厉驳斥孙俊英道:“你不愿听就出去!大伙不跟你一样,光为个人享福,不管穷人吃苦受罪。前些时还装点人样,如今你简直不是人啦!”
孙俊英恼羞交加,脸变得紫红,跳着高嘶叫道:“女人们!不要听他那一套,咱们吃苦受罪都是他曹振德干的。他私吞救济粮,上级不要那末多参军的,他硬要叫去!你们的男人、儿子出案,不会再回家啦,都是他使的坏!”
冯寡妇大步冲到曹振德跟前,指着他喝道:“你这穷骨头!给我的儿子,还我的孩子!”
“还我男人!你不让我们活下去啦!”王镯子喊叫。
“你这东西!要俺们吃糠咽菜,你可克扣救济粮!”
“这末下去,咱们军属女人的炕,都叫干部占上啦!”“你不叫俺们出案的人回来,凭的什么!”
女人们声嘶音尖地吼叫着,围上曹振德。
党支书镇静如常,质问孙俊英道:“孙俊英!这些话是真的吗?”
“句句属实!半句有错我烂舌头!”孙俊英晃着双拳高喊道,“军属们!我当过干部,当过党支部委员!就是为我不和他们一条心,我向着你们,为你们争气,为你们说话,他们把我开除啦!”
“你个这败类!”曹振德气得脸色发白,“孙俊英!我告诉你,骗得人一时,纸里却包不住火。你这样破坏,要倒霉的!”“我不怕!为了军属们,孙俊英敢做敢当,杀头不过挨一回刀!”她拍着胸脯,气焰嚣张。
“乡亲们!不要听她的,”振德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