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苍白,就和哈利的母亲过世时躺在床上那样苍白。
“查看里头其他地方。”哈利用浓重的声音说,放下手枪。
他摇摇晃晃地朝尸体踏出一步,握起她的手腕。手腕冰冷且死寂,宛如大理石,但他却感觉到细微的振动,犹如极其微弱的脉搏跳动,他的脑际突然闪现一个荒诞的念头:也许她只是上了死人妆,装死而已。
他低头一看,看见发出细微振动的是她手腕上的腕表。
“屋里没有其他人在,”哈利听见一名队员在他背后说,接着又听见咳嗽声,“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哈利说,手指拂过腕表表面。这只腕表几小时前他才握在手中,这只腕表曾被遗忘在他的卧房里,他将它放进了鸟屋,因为萝凯的男友今晚要带她出门,去参加一场派对,庆祝他们从今以后合而为一。
哈利再度看着那双眼睛,那双控诉的眼睛。
是的,他心想,我每项罪名都成立。
麦努斯走进门内,站在哈利背后,越过哈利肩膀看着椅子上的女尸。麦努斯身后站着那两名戴尔塔小队队员。
“被勒死的?”他问道。
哈利没回答,也没移动。天蓝色洋装的一条肩带滑落一旁。
“真怪,十二月还穿夏天的洋装。”麦努斯说,他说这句话多半只是为了找话说。
“她常这样。”哈利说,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
“谁常这样?”麦努斯问。
“萝凯。”
麦努斯大吃一惊,哈利的前女友过去还在警署任职时,他曾经见过她,“那……那……是萝凯吗?可是……”
“那是她的洋装,”哈利说,“还有她的手表。他把她打扮成萝凯的样子,可是坐在这里的女人是碧蒂·贝克。”
麦努斯看着尸体,不发一语。这具女尸和他见过的其他尸体都不一样,她白得有如粉笔,而且有点肿胀。
“你们跟我来,”哈利朝两名戴尔塔小队队员比个手势,再转头望向麦努斯,“你留在这里,封锁这间房子,打电话给还在翠凡湖的现场勘察组,跟他们说这里又多了一项任务。”
“你要去做什么?”
“跳舞。”哈利说。
三名男子快步奔下楼梯,脚步声逐渐远去,屋内安静下来。几秒之后,麦努斯听见汽车发动声,接着是轮胎摩擦弗格街柏油路面发出的尖鸣声。
蓝色警示灯不停旋转,照亮路面。哈利坐在乘客座,聆听手机另一头传来电话铃声。警车曲折地穿梭在三环线高速公路的车流中,后视镜下方的两个迷你比基尼女郎正随着警笛的绝望悲叹声起舞。
求求你,他心中苦苦哀告,求求你接起电话,萝凯。
他看着金属比基尼女郎,心想自己就和她们一样,无力地随着别人的乐曲起舞,犹如笑剧中的滑稽角色,总是晚了两步,总是迟了一点冲进门,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哈利终于发作。“操,妈的操!”他大吼,将手机朝风挡玻璃掷去。手机滑向仪表板,掉落地面。驾车的队员在后视镜里和另一名队员对看一眼。
“把警笛关掉。”哈利说。
车内安静下来。
哈利突然听见脚下传来声响。
他赶紧捡起手机。
“哈啰!”他大吼,“哈啰,你在家吗,萝凯?”
“我当然在家,你打的是室内电话呀,”是她的声音,她发出温柔、冷静的笑声,“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