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进来的?”
郝誉饭是吃不下了。他带上门,凉飕飕看着面前被雨水打湿衣物的未成年。和寻常疗养地不一样,周遭既没有明亮的路灯,也没有什么温馨可爱的设施。漆黑的夜里,最亮的地方就是折射餐厅灯光的积了水的路面。
“门口的雄虫说我可以进来。”修克小声嘀咕起来。他一直低着头,雨水令他的头发贴着头皮,脖颈与胸口尚未消除的指痕让郝誉想到酒吧荒唐一夜。
“你就穿成这样进来?”
“怎么。”修克忍不住顶嘴,他说得又急又快,困窘姿态一览无余,“你是怕被人看见吗?”
别墅餐厅里,白岁安似乎吃好了。他站起来帮助白宣良收拾碗筷。温暖的灯光裁剪出父子二人的剪影,模糊的水纹令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修克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一样,冷笑道:“呵。我知道了。”
他几乎贴在郝誉胳膊与腰肢上。蝎尾在雄虫两腿间不断扫过,若有若无地甩出一点水珠,擦过郝誉的大腿内侧。
“听说叔叔在军部任职。”
作为雌虫,修克拥有比雄虫更大的骨架,那件湿透了的衣服根本罩不住他的意图。他让郝誉想到太多走投无路的人,这其中的共性并不是一些现在正在吃的苦头,而是修克身上那吃够苦而长出的狠毒与不甘。
郝誉问道:“又是门口的雄虫告诉你的?他不会戴着个眼罩吧?”
“没错。昨天的事情,叔叔也不想我说出去吧。”修克斤斤计较。他出神地看着郝誉,迫切又焦急要从对方身上撕下肉来,“住在这种好地方,叔叔的工作一定很棒吧。要是我说出去,不光是叔叔的同事,叔叔的雌君和孩子也会知道。”
郝誉忍不住按住眼角。
什么玩意儿?
狗屁亚萨,到底和这孩子说什么屁话?
“他还告诉你什么。”
“他。他。我告诉你干什么。”
连绵的雨还修克不断失温。虫族个体的正常寿命为300岁,其中前20年最为重要,依据各自虫种不同需要注意的点也不同。郝誉看着面前孩子开始哆嗦的嘴唇,伸出手捏一把他僵硬的四肢。
修克惊叫起来,他笨拙又惶恐地把双手腾空。
郝誉“噗嗤”笑出声。
年轻雌虫更是泄愤踩了一脚水坑,“不准笑。你想把人引过来吗?”
郝誉怕什么。他又没结婚,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他倒是更好奇这孩子怎么混迹到成年酒吧里,还做起敲诈勒索的非法工作。他雄父呢?如果不管事,他雌父也应该管一管。
“引过来就引过来呗。”
“昨天的事情说出来,你肯定会被停职调查!你,你可是差点把我……”
郝誉呼出气,撩起额前碎发,抹掉一脸水,“去说吧。到时候把你家长叫过来,我们坐下来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部会护着一个未来还要继续执行重大任务的军雄,还是,一个敲诈勒索未遂的犯罪预备分子。郝誉脑子都不用动。他作为从小养在军部的“自己人”,拥有这套体制内的最高信任,非常清楚军部某些时候道德低下到令人发指:
面对修克这种存在,他们隔离、扣个帽子、抓小错误丢到监狱,或者等对方成年,分配他去最苦最穷的地方服役,此生都无法和郝誉相遇。
能培养出军雄这种战争机器,军部部分人的道德水准也相对灵活。
郝誉自认为对未成年已经很宽容了。他拆开自己手上的装甲,取出一块备用镖头放在修克手上,道:“你要是缺钱,拿着这个到门口,会有人拿现金和你换。你还要考大学吧。”
修克没有开口,也没有接过那漆黑简陋的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