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一问,其他人也不再遮掩,纷纷光明正大地将目光投向这边。
宫女年纪不大,被问了便如实道:“回嬷嬷,是崔公公让奴婢留在这里撑伞。”
齐嬷嬷一愣。
崔公公,自然指的是那位新帝跟前唯一说得上话的大内总管。
若非陛下发话,他又怎么会自作主张。
她立即反应过来,脸上的严肃板正之色散去,显出几丝和蔼笑意,温声道:“原来如此,言二小姐玉体娇贵,应该的。”
还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过她,言俏俏偏过头,瞧见齐嬷嬷眼角挤出来的几条细纹,满是示好的意味。
她脑子再不灵光,也明白对方这是以为她得到了崔公公、或者说新帝的关照。
齐嬷嬷的态度变化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言俏俏只觉四周那些目光都更灼热了些。
穿过这座翠绿的园子,后方是一座雅致小殿。虽不如各宫主殿那般气派宏伟,但那黑松木制成的门槛上都雕刻着“鲤鱼出水”的花纹。
宫中殿宇的精巧华贵,是一般官宦之家也难得一见的。
齐嬷嬷将众人领到正厅,开门见山地道:“各府大人体恤圣意,自愿将诸位小姐送进宫来,为陛下分忧。”
“但容嬷嬷提醒一句,此次进宫,可不是享福来的。”
“无论此前身份贵贱、才情优劣,进宫这几日便与宫婢无异,干的是端茶送水、洒扫浆洗的活,诸位小姐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话刚说完,方才还惊叹着皇宫富丽非凡的姑娘们齐齐白了脸色。
哪怕是再不受宠的庶女、表小姐,平日里身边也少不得一两个丫鬟婆子伺候着,端茶送水还好,洒扫浆洗的粗活她们哪里做得?
家里只说进宫来听候差遣,她们想的最远的,也不过是近身伺候人。
譬如那位新帝,若能到跟前伺候,露几次脸,倒不失为一种好机会。
这也是为何会有张俪儿这样尊贵的嫡女主动请缨入宫。
而眼下就数张俪儿的脸色最难看,她在家中千娇百宠,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
她咬了咬唇问:“活也有轻重之分,敢问嬷嬷,具体如何分配?”
其他人立即齐唰唰抬眼,都生怕自己被发配去做浆洗衣裳之类的活。
齐嬷嬷滴水不漏道:“自有圣意裁定,我也奉劝诸位小姐谨言慎行,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的莫要多说多问。”
她在宫中已久,见识过数不清的明争暗斗,眼前这些水灵灵的年轻姑娘瞧着再无害,保不齐心里早有什么算计。
想到这儿,齐嬷嬷不动声色往言俏俏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位不显山不露水地便得了陛下关照,眼下倒是十分按耐得住,只盯着不远处摆放的黄花梨木灯架,双眼明亮,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