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存在的一片片沙浪拖住他们向前迈进的脚。
保罗突然在一块岩石上停下来,他母亲跌倒在他怀里,他把她扶住,使她站稳。
他指着左边,她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看清他们站在一个悬崖上,悬崖下面二百米处是一片沙漠,绵延伸展,像静止的海洋。它躺在那里,起伏着月白色的波浪——角形的阴影消失在曲线形的沙浪之中。远处,尘雾升起,笼罩着灰色朦胧的陡坡。
“广阔的沙漠。”她说。
“要走过这样宽阔的沙漠。”保罗说,他的声音因过滤器盖着脸而被压低。
杰西卡左右看了看——下面只有沙。
保罗直视前面,看着裸露的沙漠的远处,注视着月亮经过时阴影的移动。“大约有三四公里宽。”他说。
“沙蜥。”她说。
“肯定是。”
她只注意到自己疲惫,而浑身肌肉的疼痛使她的知觉变得迟钝:“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吗?”
保罗放下背包,坐下来,靠在背包上。杰西卡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支撑着自己,倒在他旁边的岩石。她坐下时,感到保罗转过身去,听见他在背包里面找东西。
“拿着。”他说。
他把两粒能量胶囊塞进她手里时,她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干燥。
她从滤析服水管中吸了一口水,把两粒能量胶囊吞进肚里。
“把你的水喝完,”保罗说,“常言道,保存水的最好的地方是你的身体,它使你保持能量,你会更强壮。信任你的滤析服吧!”
她服从了,把贮水袋中的水喝光,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她想到,疲惫时,觉得这儿是多么安静啊!她回想起曾经听到诗人骑士哥尼·哈莱克说过:“一口干燥的食物和安静胜过充满牺牲和战斗的房舍。”
杰西卡把这些话说给保罗听。
“那是哥尼说的。”他说。
她听出他说话的声调和方式,就像是对着某个死人在说话。她想:可怜的哥尼也许死了。阿特雷兹的军队不是死就是被俘,或者像他们一样迷失在这无水的沙漠中。
“哥尼随时都有引语,”保罗说,“我现在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我将让河流于枯,把国土出卖给邪恶;我将让家园荒芜,把一切给予陌生人。’”
杰西卡闭上眼睛,发现自己国儿子热情洋溢的话而感动得流泪。
过了一会儿,保罗说:“你……感觉如何?”
她明白他是问她怀孕的情况,于是说:“你的妹妹在数月内还不会生下来,我仍然感到……还有足够的体力。”
她想:我与我儿子讲话多么正式啊!因为对这样微妙的问题的回答是比·吉斯特的方式,所以她寻找并发现她拘泥于形式回答的原因:我害怕我儿子,对他的奇怪的表现感到害怕。我害怕他在我面前看到的,也害怕他对我说的话。
保罗把头罩拉下来,盖住眼睛,听着黑暗中昆虫的杂乱叫声,他心中充满沉默。他感到鼻孔发痒,他搔着痒,取下过滤器,闻到了浓浓的肉桂的气味。
“这附近有混合香料。”他说。
一股柔风吹拂着保罗的脸颊,使他的外衣打着皱褶。但是这风没有暴风的威胁,他感到了它们之间的差异。
“不久,天就亮了。”他说。
杰西卡点点头。
“有一种方法可以安全通过那片沙漠,”保罗说,“弗雷曼人经过沙漠的方法。”
“沙蜥呢?”
“如果我们在这里的岩石后面,用弗雷曼人使用的小鼓槌制造出金属的撞击声,”保罗说,“会让沙蜥忙上一阵子。”
她瞥了一眼他们与另一个陡坡之间、月亮照亮的那片沙漠:“要花走四公里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