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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包括里面所有的人,据说当日湘愿那从来都不曾在世人面前露出真容却于那夜留宿于湘愿后舍的东家、总事韩奎以及湘愿内大大小小三十多名茶倌皆被大火所吞噬,竟无一从中逃生。

后来,失火原因很快就被官府查清揭露,其缘由却极富于戏剧性,竟只因湘愿内部的一名店侍不小心打落灯烛所致。

仁德九年,九月初一日,刚至卯时初刻,杨赜便派遣小厮报信告知我道韩子湛已归之于定远侯府,我闻之大喜,遂急急地梳洗穿戴,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便欲偕同蕊欣乘车赶往定远侯府,然而,人还尚未走出别院的大门,杨赜便哭丧脸出现了大门之外,蓦然一见他如此异样的神情,我的心遂不由得沉了下来。

见到我后,杨赜即刻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接而,他便沮丧惋惜地言讲起来:“东家,小的昨日戌时三刻便于定远侯府口静至定远侯爷的归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疏忽,终于在今晨寅时三刻候到了回府的定远侯爷,然而,不待他的马车停稳,便从侯府内窜出了数十位穿戴齐整、手执佩剑的护从来,将马车包围的严严实实,我等根本无有近身并对他道出事由的机会,因此,小的便立马遣人返回别院将定远侯爷归府的消息禀告了东家,以待东家定夺。这且暂搁,再道那定远侯爷的马车驶入侯府还无半盏茶的工夫,宫里便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只见内侍当前,手持圣旨,道是有急诏宣告,称什么南部凌夷州出了盐务舞弊案,今上为此甚是忧心难安,而今斟酌再三,觉得将如此重责委派于定远侯最是妥帖,遂下达圣谕让他立即着手操办,以平民冤,以解帝忧,以稳社稷。因此现下,定远侯已快马加鞭地奔赴凌夷州去了,据传月余后方才能归京。”

我重重地跌落在庭院内的石凳上,心中苦涩难明,情绪复杂纷乱——韩子湛,难道再见你一面就如此之难吗?

杨赜退下后,蕊欣便瞬即安慰我道:“姐姐,请莫要伤心难过,六载的光景都已熬了过去,亦不差这一个月的时日,总会有机会再相见的。”

我虚弱无力地勉强展了展脸色,自我安慰道:“欣儿,你不必为我担忧挂牵,其实我并没有难过伤怀。不过,今日我想独自去往一个地方……”

其实,我并没有去往别处,而是去了与韩子湛终于产生交集并开始真正对话的地方——墨宝斋。

我抚摸着那一轴轴细腻光滑的白色卷帙,心中空落无主,当时为了掩饰笃乱的心律,竟错拿了墨宝斋废弃了的且作平农之家糊墙粉饰所用的低等裱纸来佯装鉴赏选析,韩子湛是何等聪慧的人物,当时却并不点破,而只是善意地进行询问和指正,最后还赠予了我一轴精致的卷帙。

然而,他所送予我的物什除却那枚我无时不刻都随身携带的佛珠手串以及他遗忘在陶然亭却被我捡到的紫色锦帕外,他所写的信笺、那盒甘醇的茶叶“翩婷”以及他送予我的卷帙都于仁德三年三月十七日夜的那场骤变中被遗落在陈府藏心阁内我的闺房中,最后则被焚毁殆尽,连一丝一角都再亦不能寻回。

我择选了几轴上等的卷帙,而后嘱咐墨宝斋的掌柜将物品送抵“涵漪”京畿分号的别院内,并称道送达之时,自会有负责之人清付货款,掌柜见我言语坦荡,穿戴贵气,气度不凡,便欣然地允诺。

出了墨宝斋,我情感的世界便凋零纠结起来,一个人麻木地在喧闹的大街上茫然地走着,毫无知觉,只是一味思索着是否有更为有效且更为迅捷的方法能尽快地将韩子湛找寻到,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突兀地在我身后震然地响起,顷刻间,便打乱了我的思绪和节奏:“喂,前面的青衫公子,烦请止步!”

我狐疑地转过头来,只见一位紫裳丽人正直直地朝我快速地移来,她接连疾走几步,方在我的身前立定,气息微喘,乍一正视到我的脸,却犹自一愣,竟恍惚了片刻,然而未几,她便回过神来,无头无尾地道出了这么一句,语调中还满是欢喜和赞赏:“我兄长常言,世间唯有那人的才情容貌可称得上天下第一,世间再无他人堪比,我曾以为然,但是今日今刻,我竟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你这么一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可与那人相之媲美的惊绝之人!”

乍然之间,莫名其妙地被别人当成了一件待售的货物般被反复打量,感觉委实怪异,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地懊恼,脸色便寒了下来,但却并不打算追究她的失礼和莽撞,遂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不是吧?你竟如此的傲气?难道我夸赞于你亦不得?”她边追赶着我边忿忿不平地问道。

闻之,我止了步伐,冷冷地扫视了番她的容颜,她有着精致美丽的眉眼,然而却并非绝色,但其全身上下却涵纳着一种独特的灵气美和活跃美,这种美居然还极富感染力,让人无能忽视和疏离,如此的发现让我的心不由地为之一动,于是便对她存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然而,我仍旧漠然地沉声讽刺道:“姑娘莫非是太过闲适了,才追赶着在下并着意来开在下的玩笑?”

她却亦干脆豪爽,毫不否认地直言不讳道:“哦,公子…你是如何晓知的?其实呢,我的确一直都是过着既无聊又单调的日子,亦早就想觅寻一位喜好相同的知己来互吐心、互分喜悦,但却总是不尽如人愿。只是适才,我的所言所行无有一丝要拿你开玩笑的意思,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误解啊!我啊,可真是烦恼透了,我兄长天天忙的不可开交,居然还不忘给我指…哦,是张罗婚事,但是,我却不想就如此莫名其妙地就被兄长随随便便地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无趣之人,因此呢,我便趁兄长外出之时从家里偷跑了出来,然而,偷跑的时候倒很是顺畅,但出来后便不那么得意了,因为…我居然忘记了带银两。甫才,在看到你之前,我几乎走遍了京城所有的大街小巷,可那些人都以为我是骗子,即便我说我是一时失误才忘了带银两的,以后定然会将银两还之于他们,他们亦不肯将银两借之于我。但是,我看公子你气质超脱,容貌惊绝,定然不会似他们那般庸俗和势利,我已经饿了几乎一整日了,所以,请问公子肯不肯借给我一些银两?”

我一怔,她的年龄应该不大,看上去亦才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处处还透露着我所欣赏的纯真和豪爽,我复看了看她张那真挚恳求的容颜,渐渐开始笃定,原来她真的无有取笑和奚落我的意思,仅仅是单纯地为了银两而来,只是表达方式有些不大妥当罢了。

看着她那流露出真挚性格的表情,再听着她无忌的爽言谐语,我不禁失笑不已,笑意顿时亦涌上了唇角:“现下却是让姑娘再次失望了,因为在下出门是从来都不带银两的。”

闻言,她气馁地嘟了嘟小巧的嘴巴:“不是吧?你怎么和我的兄长一样,都如此地气派和离俗啊?如此,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的兄长一样,连银两的市值都无法分清呢?”

“哦,这个…我还是能分清的。”

“你既然没带银两,那我也只好找别的人借了。”她沮丧着脸,便开始在喧闹的大街上顾盼神飞,寻觅着下一个或许能借给她银两的行人。

我心有所动,不禁浅笑道:“姑娘,虽然是在下从门从来都不带银两,不过,如果姑娘觉得在下可以信赖的话,可以随在下去一趟敝宅,我想我还是能给你找来些许银两的。”

闻言,她即刻欢呼雀跃起来,遂急急地问道:“真的吗?难道公子你相信我?相信我一切的所言所语?”

我默默站定,审视了一番她那双大而有神的秋水剪瞳,而后肯定地回答道:“你的眼神很清澈,镇定、纯正、生动,我…当然信你!”

在返回别院的路途上,她侃侃而谈,徐徐地向我告知了她的名姓——她言她姓王名璐瑶,小字争木,是京畿一早已退隐归野的王姓员外爷家的孙女,父母因病早逝,现上面只余一位兄长,年长她十余多岁,对她却极为严苛,常常安排资格老练的教习嬷嬷言教她那些繁杂众多的规矩和礼仪,然而她却生性爱动,不耐束缚障碍,因此早已心生不满。

而现下,她的兄长居然还打算一手操办她的婚事,亦不管她满意不满意,所以,她的抗拒之心终于爆发,遂趁兄长外出的时机,躲过下人的盯梢看顾便从家里偷跑了出来。

听到这里,我便忍不住疑惑地问道:“王姑娘你既然不满意你的兄长对你的约束以及所做的一切安排,你为何不找寻一个恰当的时机与你的兄长好好地恳谈上一番,道出你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毕竟是同胞兄妹,你的兄长未必不肯听取你的意见。”

她的眼色顿时一黯:“我当然提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地抗议过,但是却无有丝毫的用处,因为我兄长此人极为地刻板传统、严肃寡言、不拘言笑,所以呢,他讲过的话就是天,一言九鼎,是绝对不容许容通和变改的。”

闻之,我不由得轻轻地摇了摇头,长长叹息。

回到所居的别院之后,我便让蕊欣到账房给她支取了一百两银子,她接银子的动作倒是爽快大方,毫不忸怩,同时,她的脸上亦堆满了舒心的笑意:“公子可要记好了,这一百两银子可是我向你借的,所以呢,我以后亦是一定会还之于你的。”

我看着她,为她的处境感到隐隐地担忧,便仔细斟酌了一番道:“银两的事你无需挂牵,你也可以看到,我家境殷实,并不缺银两使用。不过王姑娘,在下认为,你现下还是要尽快想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来解决你现在所面临的尴尬情况是为上策,一个姑娘家,奔波在外总归不是什么妥当温切之事,安全问题乃为考虑的首要关键,如果王姑娘你不嫌弃,可以在敝宅暂住上几日。”

她凝眉思索了片刻,遂摇了摇头:“感谢公子你的盛情和美意,但依我兄长那乖戾严肃的性情,如此…还是作罢吧,我怕到时候我兄长会无端地找公子你的麻烦,若是如此,那我的罪过便深大了。其实我有一关系甚佳的友人,连我兄长都拿他无有办法,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去找他并投奔于他,待我兄长觅寻我的紧张时段过去了,我便会到他的府上避难躲祸去,不过,公子可否将名讳告之于我,将来我好登门拜谢?”

我微微一笑,抱手一揖:“王姑娘客气,在下秦殇,潞城浚县人士,前段时日甫才移居于京畿,居所于此。”

她抱手与我告别之时,不经意间,视线竟扫到了别院内一圃正茂密盛长的郁郁茶丛,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秦公子你是侍弄茶道的高手,怪不得贵府中竟一直环绕着一股幽醇流畅的茶香,亦怪不得你会如此地斯文和儒雅,虽是男子,但容貌气质却比宫里最美的女子都要美丽上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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