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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第2页)

话音刚落,十几个大汉便把怀中抱得太久的石块,猛力向尸骨投去。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动,三具尸骨被击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人群开始涌动,惊讶、困惑、麻木、赞叹、欢喜……各种目光一齐向W射来。W心中一热,立即吩咐身边的人员:“点火烧了他们!”

一声令下,烈焰腾起,广场一片火海。木柴伴着尸骨,在烈焰中“叭叭”炸响,似在呻吟,又像在反抗。浓黑的烟雾扭成一股股烟柱,交错着,拥抱着,不情愿地向天空飘去。烟灰四散飘落,纷纷扬扬,空气中散发着刺人肺腑的气味。

不知是尘世上狂热的冲动和盲目的激情感动了上帝,还是万历帝后的灵魂作祟,正在升腾、浓烟喷射之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大雨倾盆而下。观光的人群四散奔逃,烈火无声无息地熄灭,燃烧的尸骨在涌动的水流中浮荡漂摇,和翻起的泥土溶为一体,重新回到了广袤的大自然之中。

为时太晚的反思

在万历帝后的尸骨被焚二十三年之后,我们来到了十三陵特区,以历史记录者的身份,寻访在那动荡岁月中留下的残迹。

在陵园的机器房里,我们见到了当时亲手用朱漆喷刷明楼巨匾并参与焚烧尸骨的小个子青年S。S已不年轻,显然比当年成熟多了,昔日的狂热在他的身上已很难见到。当我们想证实他的出身时,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过来。这是“八一”小学的记念册。S说:“八一小学是聂荣臻元帅创办的,因此又叫聂荣臻小学。当时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全是名门之后。”打开扉页,是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和学生们的合影照。一所小学校能得到如此众多的巨人的关照,实属罕见。翻到1956年的毕业合影,S指着右上方的一个矮矮胖胖的、逗人喜欢的孩子说:“这就是我。左边是×××,右边是×××……”他一个个地说着名字,以及他们的父母,似乎为那天真烂漫、辉煌壮丽的少年时代而陶醉,而自豪。这种自豪一定长久地注入他的心中,并有可能成为他生活中的支柱。要不,他是不会把这个纪念册带到机器房来的。

当我们拐弯抹角地将话题扯到焚烧尸骨一事时,本想他会不高兴或者对这段事实及自己的行为加以掩饰,可他的坦诚令我们吃惊。他对那段往事毫不遮掩和否认,对自己当时的行为直言不讳,还对一些细节作了补充和解释。他说:

“‘文化大革命’害了一代人,同时也损害了一大批文化遗产。你们问的两件事都是真的,我上明楼用漆刷匾,那天风很大,梯子绑得又不牢靠,真像天梯一样,走到顶点就能感觉到湿乎乎的云雾从耳边擦过。那时候可真有点‘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劲头。要是现在啊,给我多少钱也不敢干。你想想,如果摔死不就白死了。现在我腿上和头上的伤疤,不但没人管,自己也不好意思讲,像小偷去偷东西伤了身体一样。那时候也真叫傻,人家匾上那定陵两个字碍着我什么事?可我当时却认为是反动标语,非要上去遮盖、用漆涂掉不可。这是何苦呢?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去干了。

“前些日子文化局又来人调查焚烧尸骨的事,让当事人签名。我签了。自己做的事就要承认,我不像有些人,砸的时候风头出的比谁都狂,可一旦追究下来,又像个老鼠一样缩进洞里不敢露头。好汉做事好汉当嘛。况且这是在文革的大气候中干的,像这样的浩劫,几乎全国每个文化遗址、博物馆、园林都有。尽管现在公安部门把定陵焚烧尸骨、第二毛纺厂武斗、黑山寨劈孩子,列入昌平县文革三大要案,可到现在一个人也没处理,法不责众嘛。这是中国的古话。退一步说,真要是进监狱,大家一起去。承认的要去,不承认的也要去,共产党的官司从来是重证据不重口供的,何必躲躲闪闪?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把我们这些人抓进监狱也不觉过分。尸骨毁得太可惜了,这不是我们吃饭的碗和筷子,砸了断了还可买同样的。可这尸骨又哪去买?即是买来也不是万历帝后而是别人的了。你们要把这场悲剧写出来,告诉后人,不要再折腾了,再折腾下去中国的文化就完蛋了……”

S不愧是名门之后。说这段历史时,仍不失大家风度。他的神态、动作和口惹悬河的滔滔解说,似乎让人感到是在做一次学术演讲,或者是胜利后的总结报告,抑或是在叙述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别人的事。他的身上,我们领悟到了太极拳的奥妙。太极拳为中国所独创,太极拳刚柔相济的精华,就是中国人的处世哲理。

与小个子S相反,当我们在昌平县城见到当年那位“文革”女主任W时,她满脸忧郁,两鬓过早地染上了雪丝。她在农村长大,从小饱尝贫寒之苦,至今仍不富裕,两间不大的屋子,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外,找不到更值钱的东西。也许愚昧和无知使她过早地走向衰老。

当我们把话题扯到“文革”那段岁月时,她对自己一生最为显赫的时代,并不感到自豪和骄傲。她的脸尽管也抹上了淡淡的红晕,但看得出是因羞涩和痛悔所致。她没有提及自己当年如何指挥的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行动”,只是说自那场“革命”之后,几乎天天都做恶梦,梦见万历帝和两个皇后,拿着大刀要杀她。每次梦醒之后,都发现枕头被冷汗浸湿一片。这个梦缠绕了她20多年,以至使她青春早逝,并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她的身体越来越消弱,常常感到步履艰难,气力不支。她说也许这是报应,后悔当初不该那样无知和狂妄。

临别的时候,她疲乏的眼里流出了热泪。她真诚地把我们送出好远好远。望着她瘦削的身体和满脸的倦容,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就是当年叱咤风云,创造了震惊中外考古界巨大的悲剧的导演和主角。人真是个难以捉摸的怪物。

当我们把S和W此时的心情告诉当年的“保皇派”领袖孙志忠时,这位已到知天命之年的汉子愤愤地说道:“现在他们后悔了,当年要不是他们的愚昧和野蛮,何以连祖宗的尸骨都没能保住?”

任何一种文明都是人类宝贵的财富。可惜,无论是S还是W,都悔悟得太晚了。

第十七章 海瑞与吴晗

历史的海瑞,现实的吴晗,阴差阳错,三百年后纠缠在一起。不同的时代,相似的际遇,死者为活者打开了心灵的闸门。一出《海瑞罢官》,成为“文化革命”的导火索——

消失的偶像

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也就是万历皇帝的定陵修建到第三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海瑞在他的住所与世长辞。

这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对于他的事非功过应该如何评论,人们曾发生过尖锐的争执。这争执一直延续了三百多年。而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再度掀起了浪潮,并由此引发出一场人类文化的大劫难。

海瑞,字汝贤,号刚峰,广东琼山人,嘉靖年间举人。海瑞中了举人以后,因无力再读书,便出仕做官。开始被委任为福建一个县的儒学教官,一次提学御史来学校视察,别人都下跪迎接,只有海瑞不下跪,站在中间像个笔架,后来得了一个“笔架博士”的绰号。

他在福建儒学任期四年,到1558年升任浙江严州淳安县知县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五岁了。淳安县山多地少,地方穷苦。地主大多有三四百亩的田产,却没有分毫的捐税,而农民收不到多少粮食,却得交百十亩的税差。于是富的愈富,穷的更穷。

面对这种情形,海瑞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改革了许多弊政。几年后,他总结经验,并把这些措施编成一部书,叫做《淳安政事》。

海瑞在淳安县做了两件事,使这个七品官的名声开始为人所知。一件是挡了都御史鄢懋卿的大驾;一件是拿办总督胡宗宪的公子。

鄢懋卿是当朝宰相严嵩的党羽,以都御史奉命巡查盐政,南北各省的食盐征收专卖,都归他节制,以期更有效地增加朝廷的收入,从而增加抵抗倭寇的财力。不想这位钦差大臣却带着小妾,坐着五彩舆乘到处贪污勒索,使得地方官员疲于供应。而鄢懋卿本人却大言不惭地先发出通令,称自己“素性简朴,不喜承迎。凡饮食供帐俱宜简朴为尚,毋得过为华奢,靡费里甲”。以便为自己的奢靡遮掩并达到沽名钓誉的目的。

海瑞巧妙地利用了这个机会,当鄢懋卿的节使尚未到达淳安时,他本人已经接到了一个禀帖,开头就恭恭敬敬地写着:“严州府淳安县知县海瑞谨禀。”接着就把通令的原文节录于后,并说淳安地方小,容不下鄢老爷的大驾。但是听到你以前所到的地方,铺张供应,每次酒席费银三四百两,并有金花银缎奉献,甚至连溺器也是银制的。最后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不能拒绝地方官这样的阿谀奉承,将来势必无法做到秉公办事,完成皇上委托的重任。鄢懋卿接到禀帖后,没敢再进淳安,而是绕道而去了。

胡宗宪是浙江总督,也是严嵩的亲信,虽在浙江任职,但一家老少却住在原籍安徽。一次,他的儿子从浙江杭州带着父亲给的三千两银子回安徽老家。淳安县是三省的交通要道,也是胡公子落脚由水路转乘车马的必经之地。

胡公子率领一伙人住进淳安驿站,想不到驿卒送来的饮菜竟是豆腐煮青菜。胡公子勃然大怒,立即吩咐随行人员把驿卒和驿丞捆绑起来,悬吊在梁上痛打。驿站的人慌了手脚,赶紧把消息告诉海瑞,海瑞不慌不忙地说:“我自有办法。”立即带领衙役赶来。海瑞明知故问:“你是什么人?”

公子说:“我乃浙江总督胡大人的长公子,你淳安县有眼无珠,竟用这种粗饭来招待我?”

“胡说!”海瑞大怒,“胡大人何等清正廉明,他的公子肯定也必斯文有礼,知道规矩,岂像你这样的胡作非为之辈,看来你必是一个冒充胡大人公子的匪徒。给我拿下!”

胡公子束手就擒,其余随行人员也一同被捆了起来。海瑞命人搜查了胡公子的行李,发现三千两银子后,没收入库。随后给总督胡宗宪写了一份禀帖,说明在淳安县捉到了一伙冒充大人公子的匪徒,现已派人将其中二名押往省城,请大人辨认虚实,亲自处理,以免坏了大人清廉的名声。

胡宗宪见到儿子和海瑞的禀帖后,明知海瑞是在捉弄自己,却有苦难言,还不得不将错就错,并夸奖海瑞治盗有方。海瑞从此声名大振。因为当朝敢于捉弄总督大人的知县除海瑞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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