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盛华在跟小贩讲价,贝建国脑袋歪到一边,盯着路边一窝刚出生的小土狗看。贝铭看见了,问:“你想养啊?”
贝建国说:“我想养,你爸不让我养。”
贝铭:“他不让你养你就不养了?你俩又不住一块儿,你干嘛听他的?”
贝建国不说话了。
贝铭怀疑他爸跟贝建国又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否则贝建国这回怎么这么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但他没问,大过年的,他不想在除夕前一天跟他爸吵架。
一行人从市场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贝建国的电动车车把上挂满了各种食材,脚踏板上还放了一箱果汁饮料,红红的饮料箱上堆叠着各种塑料袋。自贝铭记事以来,好像第一次有了过年的概念。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圆环三叉星的黑色轿车,车外站着个长身玉立的人,是褚云端,见他们过来,小跑了两步迎过来,说:“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爸,我来吧。”
“不多不多,我还怕不够吃呢。”铭盛华一边说一边走,“你别动你别动,让你贝爸来,你不会骑这个。”
电动车在褚云端一个误触拧动车把之后兔子似的往前蹿了一蹿,他赶紧按住,尴尬笑道:“这车的操作还挺有技术含量。”
贝建国得意洋洋地说:“你们开奔驰的未必会开电动车。”
铭盛华一个眼刀过来剜了他一下:“就你能!”
贝建国赶紧收敛笑容,咂咂嘴,老大不自在地小声嘟囔:“玩笑也不让开。”
街上车流涌动,褚云端打开后备箱,贝铭走过来帮他搬年货。褚云端趁着机会凑到贝铭耳边小声问:“这架势,咱们一会儿给你爸他们准备两间房还是一间啊?”
贝铭正给他问到气不顺的地方,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两间!”
褚云端也不生气,笑着说:“两间就两间,张那么大嘴我以为你要咬我呢。”
前面铭盛华听见动静,在前面嚷嚷他儿子:“贝铭你说话就好好说,又闹什么脾气呢?狗似的。”
贝铭撅起嘴不言语了。褚云端趁着两个老的都没注意,贴着贝铭的脸亲了一下,说:“别气了,气大伤身。”
贝建国刚从旁边便利店买了包烟,回来就看见褚云端正跟他儿子亲亲我我呢,他一个孤寡老直男,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使劲儿咳了一大声,说:“搬完了没?搬完了我就骑车走了。”
贝铭红着脸没吱声。
褚云端说:“别骑车了爸,把车停院子里吧,路远,天气又冷,一块儿坐车走吧。”
铭盛华在车里也说:“你把车停院子里吧,反正这破车岁数也大了,没人偷。”
贝建国乐滋滋地把车推到市场对面那排停车棚里停好,一路小跑回来,一点儿看不出来是快六十的人。
褚云端这车自投入使用以来还没迎接过两位以上的乘客,虽然空间充裕,可四个大男人前后一坐进来,还是觉得内部空气有些不大流通。
等车子开出热闹的街区,铭盛华才开口问:“云端,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接你爸他们啊?”
褚云端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很耐心地说:“他们今天上午已经到了,这会儿估计正在做晚饭呢。”
铭盛华说:“今年真是打扰你们了,你爸他们不介意吧?”
褚云端打了个转向,笑着说:“介意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过年嘛,本来就是人多才热闹,贝铭今年第一次离开家过年,你们都在身边陪着有安全感。”其实褚家两老当时意见很大,说从没有过这样的规矩,哪有娘家人到婆家来过节的?是褚云端力排众议,表示要么一起过,要么就彻底各过各的。才争取下这么个结果。
贝铭抿着嘴看了他一眼,用唇语说:“油嘴滑舌。”
褚云端就歪着嘴笑起来。
铭盛华自然把他们小夫妻的互动看在眼里,彻底放下心,说:“贝铭打小就被惯坏了,岁数小还不懂事,好多规矩都不知道,你们俩过日子,你多提点他,多帮帮他,他要是闹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褚云端说:“贝铭可乖了,从来不闹脾气。”说完坏笑着看了一眼贝铭,“是不是?”
贝铭脸上刚刚褪下去的颜色又烧上来,又不能当着他爸的面打人,只好嗔了褚云端一眼,意思是再造次就要他好看。
新区小别墅的厨房里乒乒乓乓,锅碗瓢盆摆了一灶台。褚学文十指不沾阳春水,抄起手来在旁边一边看一边指挥:“酱油放太多了,你看那个肉馅儿黑乎乎一团,多难看。”
云斌平时受惯了他的气,这时候没道理忍不住,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自己干自己的。
褚学文又说:“面揉好了没?一会儿贝铭他们来了,看见你弄这一团乱,到时候肯定要笑话咱们家没规矩。”
云斌一边在心里骂,操泥爹的规矩!一边柔声说:“老褚,你把那几个空盆子洗一下吧,太占地儿了,灶台上都下不去手了。”
褚学文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洗了几个盆子,但他既不擅长也不喜欢,因此洗完立刻抄着手到客厅看电视去了,唯恐云斌再支使他干活儿。
地下车库尽是豪车,过年过节,业主们也都回家了。
褚云端拉好手刹,笑着对后面的二老说:“到家了。”
贝建国问:“不是别墅吗?怎么不停到家门口啊?这还得搬上搬下的,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