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赵应禛专门舀了一大勺肉,就为了分给他半碗。他就窝在元帅的营帐里,和庄王对坐着喝汤。
朔风朔雪可比别的地方烈得多,直吹得篷壁都摇动,发出不甘示弱的响声。
但赵应祾喜欢那里。
他坐在赵应禛的榻上,对方拿狼皮绒毛的毯子将他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手、一张脸,柴火光芒的热气就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这种时候,那条重新生长的腿因为天寒而起的隐痛都不足以让他皱眉。
庆州地广,靠近辽国之处总显得阴沉,大抵是血与夜太多,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然而临近廿州之地,空中云高却厚重,时常能见日光破天而出。
赵应禛偶尔会去那儿的武神祠静坐,或是待在禅堂一角看其他僧人修行。
他没有带路濯去过。只是一年冬天回程之际,赵应祾突然想起此事,便也独自一人骑马按照他曾述的路线找去。
武神祠并不出名,所在也偏僻,赵应祾停马又走了不知多久才到处。
其门只开了半边,隐约能见内里有位年至仗乡的僧人在慢慢地扫地。老人身着染衣,佝偻,却不让人觉得萎靡。
赵应祾并未进去,因为在他站在那里的片刻,晴朗空中突然随风斜斜飘落银粟。
那些雪粒若银砂,一行一步沙声,却不曾轻易化掉。3
雪晴时日薄凉,天地一冰壶,仿佛须臾就会消尽。4
偏偏他头顶有眩目的白光,闭目伸手便可抓絮飞。
漠漠復雰雰,东风吹不散。5
再睁眼时,门内比丘已经不见踪影,赵应祾也回身骑马去。
众人用完饭便各自散去,花旌自然是要跟着路濯回永留居的。
倒是赵应禛先被绊住了脚步。丁候在后院门口朝他叫道:“祝师兄!上次的林公子又来了!在俱东庐里候着呢。”
想来是京中又有什么消息。
上次皇帝传了口谕给在元洲的将领,只一句“你们庄王可是准备连年也不回来过了?”
张行没面过几次圣,偏偏学起来惟妙惟肖,他摆摆手,“我家老爷子以前要发怒时也就是这样憋着火的。”
北府军常年留在庆州,天高皇帝远。手中的人命多了,再麻木的人也会思考一两次,这样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他们到底在为了什么卖命?所有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们更将一起出生入死的北镇国公家三皇子看得敬重。
军中有多少想要庄王继位的推崇者,就有多少暗地里对老皇帝无甚敬畏的人。
赵应禛难得和众人一起被逗笑,勾起嘴角又放下。他凑到路濯耳边道:“他们庄王确实想留下来和义弟过年。”
不过这回庄王可能不能再留在落风门熬夜守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