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雕般的脸缓缓低下,目光寒若纯冰:“撑到现在还没死,很好。方才你动作还是太慢了些。”
唐十九心中一阵恶寒:他早就来了!一直在屋顶上,看着神隐如何虐杀唐鱼!
然而唐鱼却欢喜得手足无措:“不敢不敢。”
天舒颔首,袖袍一送将他送至唐十九旁边:“还有能力带走她?”
他身子微转,唐十九才看见,原来适才神隐并非没有得手。天舒左手衣袖的已经被软剑绞得破烂,手臂上血迹斑斑。
不知怎么的,唐十九突然生了一种错觉:“倘若唐鱼说句没有,天舒一定会当场杀了他!”
唐鱼去了大半条命,方才靠在他身上才勉强站立,如今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抱住唐十九,用肩膀撞开窗子,从楼上扑了下去。
饶是如此,他还是用完好的手臂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沈云谈适才心神大乱,险些失去神智再度胡乱杀人,此时却见天舒清凌凌一笑,长剑在手:“云谈,你的对手,是我。”
漆黑的夜空下,白亮的雨丝将天与地连成了一片。唐鱼浑身是血,拉着唐十九跌跌撞撞地,不知要走去哪里。
其实说白了,与其是他拉着唐十九,不如说唐十九撑着他。
意识消失前,他听见自己说:“解药在我怀里,你快些离开,莫被他们寻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她走。直到陷入深沉的睡眠中,唐鱼也还在问着自己。
唐十九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很近,他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心情舒畅。她问他,你有没有掏过鸟蛋?他摇摇头,他只掏过人心。
她问他,有没有玩过扔沙包,捉迷藏,解不解得开九连环?
他摇摇头。
然后,然后她就一脸心疼,拍拍他的手,许诺以后带他上逍遥山,让她的师弟师妹们带着他玩。
那时,他脸上极力地表露出不屑,心中还是很向往的。
正如唐十九说的,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其实……只是个孩子。
眼前迷茫成一片大雾,仿佛回到了十一岁那年。蜀地下了千年难遇的大雪,他躺在雪地中,气若游丝。有人走近身前,他极力抬起脖子去看,喉咙“呵呵”却发不出一句话。
那人撑一把油纸伞,站在他旁边,低下头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人身上穿一身青袍,风雪肆虐中,仿若一朵天边的流云。极好的样貌弥漫在雪雾里,有些看不真切,恍若谪仙。
“难得的好根骨,却成了这个样子,你可想报仇?”平和不起波澜的声音响起,冷得让人一抖。
唐鱼已经说不出话,只得缓缓点头。
那人声音凌厉起来:“向谁报仇?落成这个样子,只因你自己弱小,怨不得别人。你要报仇,便须杀死过去的自己,灭绝优柔,否则谁也救你不得。”
唐鱼咬着唇,重重点头。他在襁褓期就被唐门收养成为杀手,教导的师父说他根骨奇佳,特别青睐招来妒忌。同门的师兄师姐趁他受伤之时下毒,将他弄得半死不活,丢到野外,欲将其活活冻死。
他的确不够强,倘若足够,便不会输在神隐手下,被那些小人有机可乘!
雪亮的恨意闪在眼里,那人寒冰一样的脸上毫无笑意,只轻轻颔首:“我传你武功,但不许叫师父,便唤我天舒先生即可。”
天舒……
天舒先生……
俊朗如神仙,冷漠如春冰的天舒先生。
回到唐门后,他隐瞒了天舒的事情,无视师兄师姐们惊异的脸,成为了唐门最年轻的杀手。
唐鱼十二岁那年,看着日益清秀的脸,天舒亲自递上一瓶毁容的药——只有失去一切,才可重生。那样的容貌,只会成为软弱的羁绊。
他毫无犹豫。
天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