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大灾,这些亲戚都出去逃荒,有些全家都没剩下一个,如今只有两家关系比较亲近的还在,一家是表姨,另一家是堂弟。
季家在山上的住处太过偏远,隐藏在深山林间,就三间小石屋,季父季母一家,季大郎一间,另一间是灶房,都是低矮窄小……灾荒年时避祸合适,这太平时候娶媳妇生孙子就不合适了。
刘家洼也跟别的村子一样,受灾年影响,人口锐减,也就勉强只剩下了十几户。
因此对于季家在本村落户还是挺欢迎的。
季家儿子娶媳妇办事,两家亲戚是主力帮忙的,还有些热心村民们也来凑热闹。
这会儿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来参加婚礼,也就是拿几个鸡蛋,摘两个瓜,或者上五个铜钱当贺礼……
王九娘坐在贴满了大红双喜字的新房里,她身上的大红嫁衣红艳艳的,映得她施了粉的小脸上一片雪白,目光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才已经来了一波村里的姑娘媳妇了。
跟别的村子比,刘家洼活下来的妇人数也有五六个,年纪都在十三到四十之间。
这些才从灾荒里缓过气来的妇人们,看着王九娘哪哪都稀奇。
王九娘脸上敷的粉,嘴上涂的胭脂,头上插的银钗,身上的崭新喜服,还有脚上新花样的绣鞋……都让她们惊奇不已,忍不住要上手摸摸,再赞叹几句。
不过王九娘一言不发,垂下头像是新娘子害羞的模样,让这些妇人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呆了一会就都到院里看吹喜乐了。
王三娘觉得有些不妥,就劝王九娘。
“姑……九娘子,这是办喜事呢,要笑一笑呀!”
王九娘抬起眼,瞥了王三娘一眼,没吭声。
当她不知道么?
可是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让她给笑脸?
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手上还有泥巴没洗干净,就来摸她的衣服……
虽说这件喜服只是细布做的,染色也没染得太好,上头又没有花绣,她是十分的看不上吧,可好歹也是件新衣裳,就让那脏兮兮带着老茧的手一挂,都抽丝了呀!
她没当场翻脸就已经是耐着性子了!
她在应祥县的时候,看着季家人似乎也不像是没钱的呀?
普通平民,哪里能负担得起到外地县城小半年治病的开销?
结果她放了身段,将就村夫,跟着来到开阳县,才知道这家人居然连个正经的房子都没有!还得现买,还买的是山沟里偏远的旧院子!
她都有些后悔,不该在季大郎跑去看她的时候,多看了他那么几眼,还冲着他笑了笑。
“九娘,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使性子啊!一会季娘子可就要进来了。”
王三娘忧心忡忡地,生怕大喜的日子里出点什么乱子。
“我知道九娘你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她们也都是好意,将来咱们都要在这村子里过日子的,你瞧,人家来的时候都是带着贺礼来的。”
王九娘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了!”
她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了两个字,“贺礼。”
别以为她没瞧见,这些穷鬼,怎么都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