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笼在伞下,慢慢朝着西宫的官道上走去。
热闹的暖阁中,东厢内人群满满,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在那朱红色喜烛下灿烂无比,我站在暖阁的门口,站在一旁的小宫女想要通报,被我制止住了,喜娘还在大声的说着吉祥话,屋子的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
透过人群中的缝隙,我看见赵宁佑挑开了新人的喜帕,红色的头盖落下,穿着红衣的如花美人也渐渐显露在人群的视线中。
女眷们纷纷免不了一通赞叹,新娘娇羞的微微垂了眼,安静的坐在龙凤喜床上。
这灼目的红有些让人眼花,满室的欢声笑语让我此刻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阿桃在一旁轻声问我,“公主不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斗篷拉了拉,转身跨出了暖阁,迎面出来的冷风让我的知觉总算回来了,经过那明晃晃的窗户,我侧了目,窗户里的赵宁佑端起了酒杯,正同娇艳的新娘行着合卺礼,那酒杯碰到唇边,仰头饮下的姿态就像慢镜头一般,我微微弯了弯了唇,收回了视线,迎着漫天的雪花向前走着。
回到了宝华殿,阿碧早就将殿内的暖炉点了起来,内室地毯下的地龙热呼呼的,窗外的雪花飘落,可室内的热气腾升缭绕。
忙了一天,众人似乎都有累了,外室守夜的阿桃早就睡着了,我躺在温暖的被褥中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间已经快迫近子时,我闭上了眼睛,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是赵宁佑那喝着交杯酒的身影,清晰的,醒目的,直直逼上了我的脑海。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暖炉中炭火猩红的光芒,不由的思索,今日的赵宁佑会在哪里过夜。
可这么一想,似乎更加睡不着觉了。
我下了床,轻手轻脚的扒开了窗户,屋外的雪花似乎不断,云层虽然遮住了皎月,可地上的雪花将这个宫殿照得泛着白光。
实在是被脑海中纷繁杂乱的思绪给惊扰的睡不着觉,我窸窸窣窣的穿起了衣服,满头的长发就这么披散着,微微用了一个发带系住了两鬓的几缕,阿桃白日里似乎真的累了,我披上了斗篷,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外殿。
守夜的小宫婢们听见我的动静纷纷起身,我拿起墙壁处的一把十二骨伞,示意她小声点。
小宫婢有些惶恐的看着我一个人走了出来,急急的想跟着过来,我对着她摆了摆手,告诉她,我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说着,我便撑开了手中白色的纸伞,一瞬间,张开的纸伞阻隔了头顶的一切,我踩着微薄的积雪,在这亮堂的雪光中慢慢走出了宝华殿。
水榭对面的福宁宫已经落了灯,赵宁佑许是在西宫那边的宫殿睡下了,我静静的想,慢慢朝着北边的后山走去。
路上忽然碰见了形色匆匆的大总管,他瞧见了我的身影似乎有惊讶,“公主怎么夜里走了出来,身边也不带个奴婢?”
我提了提手中的伞,开口道:“白日里许是太过闹腾了,这时候倒是谁不着了,就在宫里走着散散心,不用人陪着。”末了,我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宁佑… 他去哪里歇着了?”
大总管安公公弓着腰,尖着嗓子道:“皇上没有歇着,这个时候还在书房里头看着周折呢!”忽然,大总管弯下了腰小声对着我道:“宫里头一下子来了两位娘娘,黄上去谁那里都不好,干脆准备在书房做上一夜!”
说着,大总管脚步也迈了出去,“奴才该去书房候着了,公主记得早点回去,这雪,也不知道下多久,冻着了伤了千金之躯可不好!”
我点了点应下了,望着大总管离去的背影。
虽然快要到子时,可宫中道路上的宫灯依旧亮堂,干冷的空气不断的向我吹来,可走在这空旷的雪地上,我却感受不到一分的孤独,脚下的步伐迈开,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往哪里去,可这双脚却是不受控制的向着一个方向走。
我想起了赵宁佑曾经带我去过的后山,越往北宫的路上走去,人迹越来越稀少,宽大的广道上除了道路两旁那两排明亮的红灯笼,再也寻不着宫人的痕迹。
深夜的雪花,还在继续下,不一会就将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我不紧不慢的行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停住了,我诧异的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十二骨纸伞下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长靴。
我慢慢的提了提手中的伞,眼前的世界一点点在我面前露出了全貌,飘散的雪花中,远处那一堆凌乱的脚印中,赵宁佑的身影格外的挺拔,褪去了一身红色的礼服,他黑色的长袍紧紧的裹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