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张筱雨随手放下包,脱掉鞋子,光着脚丫踩着地板走到沙发那坐下,灯也不开。
即便已经接近零点,但她毫无睡意。
她所住的是靠近第一小学的单身公寓,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学者和高端的科技工作者。这处房子,是父亲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
安静的时候,她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仿佛早上遇见浩浩到离开浩浩的家这段时间所积攒下来的各种,全部都集中在了独处的时候一拥而上。
墓地的那一幕不断划过眼前,墓碑上的那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遗照不断地闪过眼前,还有浩浩昂头喊妈妈时眼中的清澈和渴望,都在冲击着她的心绪。
以至于,扭头望向窗夜空半月的时候,她茫然了。
这些却都是真实存在。
明天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张筱雨心中存了与李麦相同的问题。
她想着想着,蜷缩起身子,就在沙发上悠悠睡过去。
帝景楼,安琳住处。
翟若男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卷着一只腿,手边放着空酒杯,地毯上有两个空空的红酒瓶。
主卧的门缓缓打开,眼睛红肿的安琳慢慢走出来。
她走到吧台那边,拿了一瓶红酒打开,夹了一个杯子,走到翟若男身边坐下。往翟若男的空杯里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上一点。
安琳慢慢摇晃着酒杯,猩红色的液体撞击着杯壁。
82年的拉菲,有完整的历史保存记录,售价八万八。安琳看着摇曳中的液体,你一晚上喝掉了十几万。十几万,是一个工薪家庭两年的收入,是一家小公司一个月的利润,可以在郊区买大半套两室一厅。
慢慢抿了一口,安琳看着翟若男,随后摆向一边,缓缓地说,你含着金钥匙出生,这些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们不一样。懂事之后,我们被灌输的第一印象就是家里很穷。生活费,学费,医疗费。
她突然扭头看向翟若男,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胸这么大吗
面无表情仿佛入了定的翟若男终于眼珠子转过来,看了安琳一眼。
安琳自嘲地笑了笑,上大学的时候你们总会拿我的胸开玩笑,总会做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可是你知道吗,每当这个时候,我不是在享受你们的羡慕,而是想起了一贫如洗的家。
苦涩地笑了笑,安琳摇着头,说道,一直到了高中,我才开始戴胸罩,所以我的胸部发育比其他人更快更大。因为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我去买女孩子必须用的东西。
我何尝没有羡慕你们动辄上千块的性感内衣漂亮胸罩。
这是不是很可笑
嘲笑了一下自己,安琳缓缓摇着头说道,你知道我家境困难,大学四年你一直都管我,我真的很感激。可是若男你体会不了我的感受。你说我犯贱也好,无耻也罢。只要能带来足够的回报,我不在乎是谁趴在我身上。我唯一的资本,不正是只有这副身躯和美貌吗
时装模特呵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辛辛苦苦一个月到手的就那么万把块钱,还要应付各种骚扰。想接好点的单子你得陪人睡,想多赚点钱你得陪很多人睡。与其如此,我为什么不找一个稳定的靠山,即便把我当成公交车,买票就能上。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费解,为什么变化如此巨大。你未毕业便离开了南港,带着一个小孩在西海生活了五年。你不用担心啊,你需要的都会有人给你准备好。我呢,哪怕放松那么一阵子,都会饿死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囚笼里。今时今日你跟我谈底线谈气节,你可知道有多么的可笑
那是你们这些上层人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的话题,与我无关。而我想要努力成为这样的人。
安琳终于说完,猛地喝了一口酒。
翟若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却是始终无焦点地看着前面。
安琳,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你。
无意识地摇着头,翟若男缓缓说道,我更愿意相信,现在的是才是真正的你。这很可怕。
摆头看着安琳,她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从我们拥有独立意识开始,它便存在,一直伴随到死去。要么控制它,要么被它控制。很明显,在抗争中你丧失了主动权。
她微微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没错,我也没有做到。我烂赌,输光了属于我的那一份财产,因此我希望得到我姐姐的那一份,所以,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死。我的愿望实现了,五年前她死在了手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