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女子应顺从。
他们说女子应端庄稳重。
他们说女子应相夫教子。
于清宁是个异类,她虽被弃长安,但仍为李励之妾,就该安心在观中,修行她的道。何故出来,大行其道,搅弄长安风云呢?
身为妾室,若无主人家允许,是没有自由可言的。只能依附于他人,跟前主人说一声,才能跟着新主人。
其实跟青楼女子无异,都需要赎身。只不过青楼女子跟着老鸨,妾室跟着自家主子。
故而,对于于清宁这人,长安城一半人爱,一半人恨。
爱的人,爱她的风姿绰约,才华横溢。
恨的人,恨她的不守妇德,抛头露面。
很奇怪,恨她的人,居然还是女子偏多。她们怪她,勾得自己夫君魂不守舍,失魂落魄。却偏偏不怪男子,朝三暮四,色欲熏心。
很奇怪,明明于清宁和她们一样,都是受害者,却偏偏要怪这个懂得反抗的人呢?
当绿萼被于清宁打死的消息传出时,于清宁第一时间就被捕入狱,她们联名上书,要求处死这个杀人凶手。
而跟于清宁打过交道的下至长安的富贾儒商,上至天子脚下的皇亲国戚,都一致作保,要求无罪释放。
当今律法规定,奴婢有罪或主人有正当理由时,就是一不小心把奴婢打死了,也不必入罪。即使有人出言证明主人是故意杀人,处罚也不过是杖责一百,无须偿命。哪怕是“无罪而杀者”,最高也只“徒一年”。
故而,于清宁无罪释放的呼声也很高涨。
于清宁在监狱的中席地而坐,闭着眼,口中念着清静经。
温初是此事的主审官,他一听闻此事,便急急忙忙来到狱中,见心上人一面。
刚一见面,只见心上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坐着,没有任何可以取暖的物品,很是心疼,忙斥责狱中狱史道:“怎么办事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于清宁的反应,只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眼睛都未睁开,更不必说起来迎接自己了。
温初心中冷笑,暗忖道:“哼,看你还能高傲多久!
温初故意再次高声吩咐狱史道:“快给于居士换个宽敞点的牢房,被褥热茶全都备齐!”
“哎,哎,小的这就去准备!”狱史其实心中却有些纳闷,这不是您老自己特意叮嘱,一定要给这于清宁一个教训,才特意去选了这间最为简陋的牢房的吗?这怎么又要换了?
但狱史即使有再大的疑问,也不敢违抗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讪讪点头,着手去准备了。
温初见手下离开,不紧不慢地来到于清宁的牢房前,情真意切地说道:“清宁,你受苦啦…”
于清宁见温初装模作样得表达着对自己的关心,实际上是在告诫自己,落入了他的地盘,要好好掂量掂量。于是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温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啊?”
“哎,清宁你也不要这么说。你应当知晓,我是此次的主审。前来了解情况,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温初见于清宁油盐不进的模样,颇有些恼怒,他就不信了,到了这个份上,她于清宁还能不乖乖就范?
于清宁眨了眨眼,不厌其烦得再次开口解释道:“事情的缘由,我都说过了。那绿萼我是生气打了几下,却不曾想她受不住,直接没了。”
温初不由得心中冷笑,他未曾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会是这般冷血无情。但还未到手,总归有些不死心。于是他接着说道:“这原本按照律例,都是些小事情。奈何长安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难办啊…”
温初故作为难,双手一摊,跟于清宁分析起了外面的局势:“现如今士大夫们看不上你的行事作风,贵妇们对你勾引他们丈夫一事也反应颇为强烈…”
“那又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于清宁如此行事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勾引一事,都是你情我愿的勾当,谈何勾引?”于清宁内心却愤愤不平,忍不住开口我自己辩解。
温初见于清宁急了,便知有戏。于是,他故意沉吟了半晌,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委身于我,不再出入长安城内的诗会聚会,想必士大夫和贵妇们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于清宁终于听明白了温初此行的目的,若温初将一切摆平后,再来跟自己细数个中不易,自己可能还会高看他一眼,便答应下来了。偏偏他要趁人之危!
于清宁最不爱吃的,就是威逼利诱这一套,直接拒绝道:“左不过三五年的牢灾,就不劳温大人费心了!”
温初见于清宁柴油不进的模样,也恼怒不已,放下狠话:“这长安城要你死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好好想想吧!”温初瞒下了达官显贵们纷纷请求从轻发落一事,于清宁这里可不需要再有其他的希望了。说完此话,便甩了下衣袖,离开了。
于清宁见温初离开,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悲从心起:原来,自己汲汲营生,为求一个有情郎,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肯为自己奔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