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皤滩花灯?”裴无双细瞧了瞧:“每年的彩头都不同……今年这个,瞧着倒也精巧,可是有甚讲究?”
“自然是有。”衡玉道:“这皤滩花灯又称无骨花灯,与寻常花灯不同,其通体没有骨架支撑,灯面灯孔皆是针刺刀凿而成……单此一盏珠兰灯,至少便要耗上半年之久才能制成,确实当得起仙灯二字了。”
她曾在长公主府上见过此灯,是地方官员进献的贡品。
“半年就做这一盏灯啊。”裴无双叹道:“这些匠人倒也真是肯花心思……”
“喜欢吗?”
身侧忽然响起询问声,衡玉转头看去,便见萧牧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视线看向那盏花灯。
衡玉那杂乱的心情已平复些许,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那梯架,认真权衡了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太高了些,我不擅长攀爬——”
“……”萧牧转头垂眸看向她。
为何非得自己去爬?
便不能看看身边之人吗?
萧牧这道话音刚在心中落下,便听裴无双道:“哪里用得着你去爬呀!”
萧牧拿手抵在唇边微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时,又听裴无双紧接着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帮我去夺仙灯,我要拿来送阿衡!”
萧牧:“……”
不远处,倚在一棵老柳树前拿着酒袋喝酒的印海,远远瞧见裴无双一手提着花灯,一手使唤着家仆的神气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谁能夺下花灯,我重重有赏。若你们两个都抢不过来,那明日就不许吃饭了!”裴姑娘恩威并济地吩咐道。
两个仆从不敢不应,赶忙撸起衣袖,那边已有鼓声响起,意味着夺仙灯已经正式开始了。
二人赶忙跑上擂台。
民间闹花灯在于一个闹字,以“乐”为主,故而规矩并不算严苛,鼓点起为始,无需登记名册,只要尚未有人夺下丹书,任何人都可随时加入夺灯。
“快些快些!”
半盏茶下来,眼看着两个仆从逐渐落于人后,裴无双急得喊起来。
不喊还好,听得她这一声喊,其中一人脚下一个没踩稳,便跌落了下来。
擂台下方铺着厚厚的茅草,且梯架由下至上愈窄,落下时会有缓冲,倒轻易不至于使人重伤。
裴无双见状跺了跺脚。
鼓点愈发密集,衡玉的注意力也在那梯架之上,此梯架形状如塔,愈往上愈窄,最高处是一尊铜铸朱雀,口中衔着一册丹书。
梯架四面皆可攀爬,而于那数十人当中,她留意到的是一道灰扑扑的身影。
那是一名约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身形瘦弱却敏捷,往上攀爬之际,脚下不知有意无意地踩在了身下之人的头顶上,那人被踩得往后一仰,滚落了下去。
这倒霉蛋,正是裴无双派去另一个家仆。
那小少年继续往上攀去,右手往上一伸,抓住了上面一人的脚腕,一个用力,那人也摔了下来。
鼓声阵阵,四下喧闹,无人留意到他这三番两次的小动作。
衡玉看在眼中,也只是瞧个热闹。
“啊!”
一名壮汉叫了一声摔落下来,起身捂着胳膊气恼道:“这小兔崽子怎么咬人!”
“咬人?”四下有人议论起来:“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
也有人不以为意地笑着道:“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衡玉抬头看向那小少年,在他前面的基本都先后摔下来了,后面的也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他很快就要拿到丹书了。
“一个个的全都这么没用!”裴无双气得挽起衣袖,要往擂台上去:“反正也没说过不准女子夺灯,我自己来!”
衡玉笑着刚要将人拦下时,一只手揪住了裴无双的裘衣兜帽,扯着人往回拉,无奈道:“行了,哪里用得着你来逞强?”
裴无双闻声眼睛一亮,立马回过身来,几乎是跳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印海身上有着淡淡酒气,眸中略有几分醉意,见她神态,只觉无法招架,视线看向别处道:“这灯市,的确热闹得紧啊……”
说着,拎着酒袋信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