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蜉蝣记》的动漫和主题曲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宋歆琼婉拒了辛朗和项冉的约饭邀请,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和艺大剧院,晚上六点,她还有行程,要继续新话剧《蜗牛春梦》的排练。
“歆琼,你怎么才来,不是说让你今天穿好点,妆化浓一点嘛!”
宋歆琼刚到剧院门口,一眼就注意到了大厅里的陈奕,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光秃秃的脑门锃亮,陈奕是她这次话剧《蜗牛春梦》的导演,在和艺这几年演话剧,她还是第一次和陈奕合作,听说他是海归派,脾气很臭,接触下来似乎的确如此。
他们相处时似乎缺点默契,彼此的表演理念也不尽相同,宋歆琼最近排练挨陈奕得骂比她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陈奕皱紧眉头,从上到下打量着宋歆琼,淡到口红仿佛没涂一样的日常妆容,白色衬衣和牛仔裤,搭配着一双半新不旧的板鞋,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宋歆琼,还是那样不听话!
“陈导,你怎么在这里?”
陈奕不光是话剧导演,也是这个话剧的总负责人,平常陈奕都是在排练时压轴出场,今天来得也太早了吧?
“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和艺!我能去哪?都快六点了,你女主角还没到,电话也不接,今天可是剧院大投资人来看你们排练,你能不能上点心?”
“不是约的六点吗?韩儿没说今天有人来检查呀!我下午有点事,没看手机。”
宋歆琼说着,迅速从背包中拿出手机,当着陈奕的面将黑屏的手机启动,她忙完配音直接坐地铁来的和艺,她们红戏的校园卡也是交通卡,宋歆琼全程都在思索辛朗说的朝华电视剧的事情,一时没注意到手机都没开机。
“五点半啊!祖宗!”
负责通知宋歆琼的是场务陈韩儿,她也是剧中女三的扮演者。
排练厅里,听到宋歆琼的解释,陈韩儿瞪大眼睛,无辜地眨眼望向陈奕和宋歆琼,“我通知的就是五点半呀,歆琼,你是不是最近事情多,忙晕乎,听错电话了?”
“平常都是白天排练,突然晚上集合,我怎么也不可能连时间都记错。”
宋歆琼镇定地望着陈韩儿,这口锅她可不背,她和陈韩儿不是第一次合作剧目,一直相处得还不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懒得管你们这些事!韩儿,你给宋歆琼找件戏服先换上,宋歆琼给你五分钟,投资人马上到,别给我掉链子!”
陈奕急匆匆地说完,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小步朝大厅跑去。
“走吧,歆琼,早知道我就多问你一句了,下次我来剧院,你要是还没来,我给你发消息提醒吧,你是没看到,刚刚陈导联系不上你,发了好大的脾气!”
陈韩儿亲亲热热地拉起宋歆琼的右胳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准备带宋歆琼去试衣间。
宋歆琼沉默地望着陈韩儿故作亲密的举动,垂下眼眸,深呼一口气,抽出了自己的右手。
排练厅外,宋歆琼停在了通往试衣间的走廊角落,眼神犀利地盯着陈韩儿,直白地说道,“陈韩儿,今天这事是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不用演戏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当面讲,大家摊开聊,没必要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很幼稚。”
陈韩儿环顾四周,突然笑了一下,“歆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希望你真听不懂,仅此一次。”
宋歆琼比陈韩儿笑得更灿烂,她轻轻挑眉,像是毫不在意般,凑近陈韩儿耳边的声音里却满是警告,“陈韩儿,我不屑于搞这些小动作,但我好不好惹,你应该有听说过,你要觉得你比关凌萱厉害,尽可一试!”
陈韩儿的脸色忽变,“关凌萱的事情真是你做的?”
“你猜。”
宋歆琼没有再看陈韩儿,率先转身朝试衣间的方向走去。
陈韩儿自然也没有看到宋歆琼眼底闪过的那丝不自然,关凌萱是她两年前参演话剧的女主角,后台背景很足,娇纵任性,但却在正式演出前出了车祸。
那场车祸正是关凌萱从剧院离开后发生的,太简单的意外反而让人们觉得古怪,宋歆琼作为事件受益人,上位了心心念念的女主角,也成为了大家议论纷纷的对象。
剧院众人都看得出,宋歆琼演技比关凌萱好得多,但那又怎样,关凌萱家给剧院捐了一层的剧场,不过是一个区区话剧女主,关凌萱看不惯宋歆琼的天赋,宋歆琼就得给关凌萱当候补。
直到那场突然的意外,剧院众人都猜测这件事可能与宋歆琼有关,宋歆琼开始感到离谱,认认真真解释后只收获了敷衍的假笑,渐渐地,她发现,还不如狐假虎威,反而能震慑某些喜欢背后搞小动作的牛鬼蛇神。
和艺大剧院很好,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剧院,有口皆碑,专业名列前茅,但人红是非多,剧院太大,藏污纳垢的地方处处可见。
宋歆琼从进来时的震惊,忍不住反驳,到如今,似乎也渐渐适应了剧院的游戏规则。
比如现在,听着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投资人,故作老成的指指点点,将话剧的逻辑闭环指责的一无是处,宋歆琼忍者微笑,手心攥成一团,在心里默念着清心咒,试图将这些外行的“指点”和陈奕点头哈腰的阿谀奉承当成屁话。
从大三开始,她就在许安华老师的推荐下,进入了和艺实习,或者说兼职,不是为了寥寥无几的报酬,仅仅是好奇甚至仰慕这个话剧圈的顶级剧院,她本来计划扎根和艺,毕业后正式成为一名话语演员,在一部部话剧的磨练中,完成自己国家一级演员的远大梦想。
可现在,宋歆琼越来越迷茫,都说影视圈乱,真演员要离娱乐圈远一点,但话剧圈,似乎也没想象得那般洁白无瑕。
“歆琼,和艺是商业剧院,它也有自己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