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吃了我!他好喜欢我!
一年前,彤岫神脉意识混沌时曾攻击过这里,神庙坍塌了大半,后来是李老爷安排人重新修葺此处,但也只是拢起了瓦墙,里头依旧破败得很。
夜深月溶,风凛肃杀。
这里称不上是什么好地方,村民都不敢靠近,传闻还有妖魔邪祟,因此孤敝凄清的神庙无人叨扰,弥漫满空的血腥气息也无人察觉。
腓腓推门而入,带着透亮的月光投射进漆黑的破败神庙。
只一眼,他便愕在当场。
月光投在白衣青年身上,他似是在昏睡,匍匐在两幅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画卷上,画卷已被泪痕和血液浸染,狼狈不堪。
空气中还漂浮着沾了血的细碎绒羽,片片零落跌入尘埃之中,山风从门外吹来,席卷着白羽涌向匍匐在地的男人身上,又被地上一滩滩的血泊沾湿。
“主人!”
腓腓冲过去,在一片血水中想要扶起云谏。
有人唤他,云谏羽睫轻颤,迷迷糊糊中掀开眼皮,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琉璃珠红透,隐有泪光在月色映照下斑驳粼粼。
靠近了才看清,凌乱的衣襟下露出的瓷白胸膛上血肉模糊,云谏一手攥着画卷,另一只手还沾着染血的翎羽。
他……
他竟一片一片生生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羽毛!
“主人……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腓腓惊憷又惶然。
云谏的本体是一只白羽凤凰,他的翎羽很漂亮,在光下熠熠生辉,泛着五光十色的炫彩,那是足以令所有鸟族都艳羡不已的漂亮翎羽,可云谏他……居然能残忍地一片一片拔掉自己的漂亮羽毛。
对于鸟族而言,这无异于人类的剥皮剔骨。
不说有多痛,腓腓带入自身,想着自己的皮毛被猎人剥去做成裘氅,成了光秃秃的猫儿,他都忍受不了这种精神摧折,更何况一只鸟若是没了羽毛,他还怎么飞翔啊?
但腓腓不像小青藤那么迟钝,他能理解。
他是见过将夜濒死之时胸前深戮的那柄羽刃的,他看出来那是云谏的翎羽。
主人是因自责而自毁吗?
被血污染透的画卷上,那些内容再一次作证了他的猜测。
距将夜丧命那日起,已过了七日,按照人类的习惯,这一日算是将夜的头七,头七之日,魂魄转世前会来到曾经熟悉的地方最后见一面曾经熟悉不舍的人。
所以……他的主人是在等将夜魂魄归来吗?那千年前遗留此处的残魂。
可神族人与凡人又不一样,凡人尚能投胎转世,神族却不一定。
将夜的残魂是不会来的……
腓腓只知道云谏这些天看似无恙,像是笃定将夜并非死去,只是沉睡,云谏瞧起来除了过于在意将夜,寸步不离之外,似乎没别的异样,腓腓还以为步凌尘给他服用的丹药起了作用呢。
谁料这并不是化解了心中郁结,而是暂时压制。
可被压制的东西又不会消失,只会愈积愈深,就像堤坝上不断灌入的洪流,到了承载不住的时候,一瞬坍塌,便是腥风血雨。
云谏到底是怨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