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椿楼三个大字,是和珅亲自题的。
大到大门外高高悬着的“和第”,小到各院各堂,乃至园中亭阁楼榭之名,也皆是夫妻二人的手笔,从取名到题字,再到工匠雕刻挂匾,直耗了许多日的功夫。
名人名字自是也能求得来,但如此却也有别样的意义在。
秋高气爽,冯霁雯闲来无事之时,和珅若不在府中,她常常在萃锦园里一呆便是半日。
赏景也好,看书、纳凉也罢,或是在摆了软榻的水榭中小憩,日子过得很是闲适安逸。
偶尔冯英廉也会带着冯舒志过来,冯舒志时而在此小住几日,多是跟冯霁雯请教书法,和珅若得了闲,也偶尔教授他一些简单易懂的诗词学术,冯舒志学得认真,是在准备两年之后年满十三,便考入咸安宫官学。
五日前,洛河带着半夏前来辞别,动身回了江南扬州。
在这之前,两家坐下来仔细地商议过定亲之事,洛河并不想让女儿太快出嫁,和珅的意思便是先定聘,待和琳明年从咸安宫官学肄业再成亲。
洛河点头同意了,只说待他回了扬州处理完族中之事,商议好纳吉之日,再另行让人回信通知。
和珅派了十余名得力的护卫扮成小厮仆人护送洛家父女,洛河推辞一番,见和珅坚持,便也就把人给带上了。
冯霁雯又另外亲自替半夏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丫头一同上路。
临走之前,和琳与半夏依依惜别,约定了每隔十日便要写一封信告知对方自己的近况如何。
即便如此,半夏走后,和琳仍是失落了好几日。
然而重整了心绪之后,倒更显得精神百倍,不但更加用心地习武练习骑射,就连读书也不似从前那般觉得脑壳痛了。
他要争气,也要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替大哥分忧,日后更要做一个称职有担当有能力的丈夫。
“和琳那小子跟着了魔一样,成日除了在官学里读书,就是练骑射,我一连许多日找他出去吃酒,他都不愿出来!”
和第前院嘉乐堂中,伊江阿挥着折扇说道。
“希斋如今也是定了亲的人了,自然跟你不同。”和珅似笑非笑地道。
“怎么着,欺负我找不着媳妇?”伊江阿笑了一声,大有一种成功避开好友奚落的得意之感,说道:“实不相瞒啊,我阿玛已经答应我去奉恩辅国公府提亲了——”
和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不回云南了?”
一旁静静吃茶一直没说话的冯霁雯听到消息,也是倍感惊讶,当即也不由佯装正色问道:“你当初不是说待在战场上建了军功,自立门户,再求娶紫云吗?”
当初紫云跟于家退亲,又拒绝了刘家,一时惹了无数说不清的风言风语,因此回了广东。
伊江阿这边也因为搅黄了家中安排的亲事,被永贵险些打断了一条腿,更别提是他后来提起要娶紫云过门,险些被逐出家门的事情了——
紫云出京的那一日,伊江阿亲自去送,又单方面地立下一定要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作为来,风风光光地将紫云娶回来的承诺。
他在云南倒也呆了一段时日,只是非但没立了什么功,还常常聚集士兵小赌,或是唆使三五人擅离职守去城中听个曲儿什么的……
果然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总而言之,因为爱情发愤图强最终成就一番大业的故事,在现实中并不常见。
看着和珅夫妻二人一副看热闹的神色,伊江阿一口茶水险些没把自己给呛住。
他咳了一声,道:“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想当初和兄迎娶嫂子进门儿的时候,比我还不如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又道什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是个安身立业的好去处。
现在云南边境太平,又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还在留在京城好,他有人脉,有银子,想干点儿什么干不成?
总之一顿诡辩。
玩笑归玩笑,冯霁雯还是劝他说:“紫云的性格你该清楚。你二人先前也并未摊白了谈,她去广东又时日已久,你们许久未见面,若不先将她给说服了,就贸然上奉恩辅国公府提亲,只怕反而会惹恼了她——不如你先去信一封,探一探她的意思。”
“嫂子提醒得是。”伊江阿笑眯眯地说道:“我先通过阿玛这关,是怕家中拖我后腿,提亲倒不急。书信往来耗时耗力,又说不清楚,我想过了,待过几日,我亲自动身去广东将人接回来。”
不管怎么软磨硬泡,他都得把未来媳妇儿带回来。
冯霁雯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点点头。
伊江阿说到做到,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带着人出京往广东去了。
京城离广东数千里远,他一路走走停停,待到了广东,已近了八月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