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奶看白宝珠回来,也是眼睛里都带笑,“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奶这就做饭去。”
白宝珠回了家,身心都舒畅了,呵呵的笑着,“还真饿了,奶,下黑吃点干的吧。”
“欸~好嘞~”老太太踮着小脚去厨房做饭。
和安如一起那个小男孩闪着漂亮的丹凤眼,看着一家人亲热的热闹,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很有礼貌的,“阿姨好,我叫穆满,是沈安如的同学。”
“你好啊,小满,你们好好玩,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
小满?
穆满!
白宝珠的笑容僵住三秒,露出一个牵强的假笑,“小满啊,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来找安如玩,和家里大人说了没,可别让大人担心啊。”
“阿姨,我家里是开纱厂的。我找安如玩,和我妈说过了。”
省城开纱厂的!
穆满!
白宝珠看着眼前的男孩,还很稚嫩。
可她的眼前,已经是这男孩长大成年的模样了。
她第一次看见成年的穆满,他穿着西裤毛呢大衣,是时髦的体面穿着。
可那衣裳却是脏污,上面有不知道被什么抽出来的大口子,还隐有血污。
斯文俊秀的脸上,也红肿淤青着,有两道还渗着血水的伤口。
在她的那个梦里,穆满之后,因为病弱,常年脸色都是青虚苍白的。
他是沈安如的丈夫,穆满!
白宝珠脑中轰隆隆响,好大一坨缘分!
那个梦中,沈家成分高,沈安如因为兄姐的惨死,养成了一副暴烈性子,敢拿铁锹劈人,也敢提刀砍人。
到了说亲的年纪,沈安如样貌好,还能干,是村里多少小伙子的暗恋对象,可却没有媒人登沈家的门。
村里的小伙子只敢暗暗的偷瞧,却不敢让爹娘上沈家提亲。
有那胆子大,在家里得爹娘偏疼的,刚说一句想娶沈安如,就被爹娘混合双打追的满院子跑,还被逼着诅咒发誓,不能招惹沈安如。
沈家那样的亲家,谁敢沾染,一个不好把自己一家子都要拖进去了。
还有沈安如那姑娘的性子,谁家能降服的住,娶回家来调教不好,婆家想磋磨欺压她,都得掂量掂量。
人往往很奇怪,娶不到媳妇的时候,爹娘着急的火上房似的。娶到了媳妇,一家子又恨不得死劲的磋磨。
婆婆受过的苦,都得让儿媳受一遍。因为自己淋过雨,为别人撑伞的那是少数。
沈安如到了二十四岁,成了村里的老姑娘。
那年冬天,村里来了一个下放的青年,叫穆满。
省城资本家的狗崽子,下放到村里接受劳动改造。他来那天,许长河特意召集了村里人去村口,第一天就先批斗了一场。
冰天雪地的北方,许长河那个坏出水的缺德玩意,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立场,把一身是伤的穆满,扔在了村尾马仙婆那个四处漏风的房子里。
那时,马仙婆已经被许长河逼的上吊自尽了。
因为她被许长河扣上了一顶封建残余的帽子,她的房子还有全部的家当,都被没收归了村里,变成了集体财产。
其实,那些稍微值钱点的,都进了许长河的口袋。
穆满来村之前应该就受过大罪,到了村里又是劈头盖脸的一场批斗,一身的伤,冻了一夜,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