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放心不下,以后再不能护着一家老小。
梦中的一切没有发生,二弟还是这样鲜活明朗。
白宝珠借着低头的动作,抹去眼角的湿润。
“大嫂,咱家被划定为地主了?”沈仲牧骑车路过大队部,听见赖头三几人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吴家和沈家,那就应该划定为地主”话,让他心头一凉。
他今天去镇里,可是听好哥们说了,被划定地主,可不是好事,现在看着是没什么事,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谁说的准呢!
白宝珠看着二弟急切的样子,安慰的笑着,“没有,这事还没定下来,县里工作组的同志还要调查研究。”
边说,叔嫂两人边推着车子往家走。
沈家是个规整的四进大宅子。
除了正院,还有隔着甬道的小西院,其他院子都上了锁。
正院是白宝珠带着孩子们,还有婆婆,太婆婆住着。
小西院是沈仲牧一家三口住着。沈仲牧有一个六岁的小闺女,他媳妇现在正怀着身孕。
沈老爷小时候吃够了小妾姨娘的苦,他就只娶了正妻,什么小妾姨奶奶通通没有。
沈伯亭三兄妹都是沈母所出,沈伯亭还有一个妹妹沈书娴,排行二。
两人边说着话,边进了家门。绕过正门后的影壁,就回了主院。
四岁的沈熙辰不知道在院子里干什么,看见白宝珠进来,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挺胸站好,一双大眼睛还叽里咕噜的转着,一看就在干坏事。
他是家里的小儿子,自幼就是个淘气包。
家里哥哥姐姐,叔叔奶奶,还有太奶都宠着他,也是个小霸王的脾气。
就是白宝珠,看他实在淘气,才会追着他满院子的打,可多是拍屁股揍几下,还控制着力道。
这小子却是鬼精鬼精的,每次都是扯着嗓子嚎,惹得两位老太太迅速出手,从白宝珠手下救出他。
还在那抽抽搭搭的,干打雷不下雨,用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宝珠,认错讨饶。
这孩子像他爹,满脑子的鬼主意。
想到那个前世,一辈子再没露过面的死鬼男人,白宝珠咬碎了银牙。
他有思想,他有觉悟,他远走他乡,去实现理想抱负。
却留下这一家老小,悲惨潦倒,不曾担起一点一家之主的责任。
真真是好儿孙,好丈夫,好父亲!
白宝珠眼中聚起怒火,沈母却以为,她还在为着地主成分的事生气,浑不知这股气是对着她的好大儿去的。
不由开口安慰起来,“宝珠啊,地主成分这事,长河前几天就和我说过。”
“他爹都向我保证了,以后肯定照顾着咱家,报答咱们的恩情。”
刚才队部开会,她带着小孙子也在外面听着。儿媳妇的那番话她也听到了。
“长河现在毕竟是干部,你何必给他没脸,咱们两家还有交情呢。”
白宝珠看婆婆语重心长的样子,不由蹙眉,这个许长河,还真是老谋深算,竟然先说动了婆婆。
她不由更担心起来,追问沈母,“娘,许长河怎么跟你说的?”
沈母一点也不在意,她抿了下鬓角的头发,“他说那就是个形式,没啥影响”。
末了,她又加了句,“还拿了一张自述书让我签字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