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立即传来守城将士们的应和:“万岁!万岁!皇上万岁!保卫皇上!决不后退!”
皇上听着,又百感交集地淌下了热泪。
没过多久,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援军赶到了,突厥人坚持了几个回合,抵挡不住,便像潮水一般退到城墙根儿,又从城墙根儿退回到城外,在平地上狼奔豕突,杂乱地留下无数架云梯,被大隋军烧毁。
皇上终于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次日一早,大将军宇文述带着樊子盖和几名军官前来报告:“启禀皇上,胡虏们昨天晚上跑啦!”
正坐在交椅上的皇上强忍着兴奋,沉声问道:“是不是我勤王大军赶到了?”
“皇上神算!正是我勤王大军来了!”宇文述兴高采烈地回答,“刚才游击将军向我报告,说帽子山对面的老君峰一带漫山遍野都是我勤王大军的旗帜,把始毕老贼给吓跑了,后面还有多路兵马源源不断地赶来呢!”
皇上顿时笑逐颜开,但仍缓缓地说道:“应该派我骑兵追击,斩掉敌人一截尾巴!”
“是啊,皇上,”宇文述马上答道,“不过只派两千骑兵就够了,防止胡虏又耍什么花招儿,这样万无一失!”
“好,就这样了。要提醒各营将士保持警觉,不可松懈!”皇上淡淡地说。
“臣遵旨!”宇文述躬身再拜。
到了晌午,两千大隋骑兵押着一千余名突厥老弱凯旋。据俘虏们说,始毕可汗的数十万大军昨夜辰时便已解围而去,估计现在离这里至少有几百里地了。
整个雁门郡城军民陷入了长时间的欢腾中,所有的城墙,所有的山峦,都回荡着欢乐的声响。
李世民骑马奔驰在草原上,身后是一百多名轻骑,这些精锐的军人,是他从一千多名骑兵部队中挑选出的志愿者,他们的面庞上洋溢着腾腾杀气。
当大白马开始加速,足略点地、半脱离地面轻飙地飞驰,李世民背上的玄铁剑开始呜呜地轻啸,他感觉几百年的刀光剑影通过这神秘的宝物一阵阵沁入了他的血脉,令他的血脉里充满了轻快和欢畅。
在一条峡谷,他们追上了数百名突厥骑兵。李世民反手抽出背上的玄铁剑,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大喝一声,率先杀入敌阵,玄铁剑像黑色的闪电左抡右砍,人影倒处,溅出一串串红光。身后同时传来一片刀剑剁肉的闷响,就像演奏一种特殊的鼓乐,那是轻骑健儿们开始了对入侵者的屠杀。突厥人心无斗志,纷纷扔下装满了衣物、器皿的包裹,拼命纵马逃窜,李世民和健儿们在后紧追不舍。突厥人也够狡诈,眨眼便散开奔逃。李世民选择了约有十几人的较大一股追了下去,在急驰的马上,他把玄铁剑反身插入后背的剑鞘里,取下斜挎在身上的长弓,弯弓搭箭,五六名敌骑应弦而倒。前面地势越来越高,出现了一道小山冈,剩余的敌骑纷纷窜上山冈消失了。李世民左手挟弓,右手拉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嗖地冲上冈子,忽然,一枚羽箭迎面飞来,李世民一低身子,羽箭从头顶嗖地掠过!他把缰绳迅速塞进马鞍上的环扣,腾出右手正要伸向箭袋,又听得一声弦响,一道黑影破空而来,他看得真切,右手暴起反腕一抄,顿时手心一烫,把羽箭抓在手中,顺势搭上弓弦,崩的一声,正中射手的咽喉,那射手像个木桩似的整个摔下座骑,他的座骑反而惊惶地向前跑了一段路,又犹豫着停下反顾地上的主人。
乘这一两个来回,前面的五六名敌骑已跑得老远。李世民勒住马,就地回身打了个旋儿,才发现大队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原地打扫着战场。他正想纵马下冈,忽然听到右侧隐隐传来兵器相互撞击的声响,顺着声响驱马前行百余丈,他才看清了,在不远的山凹处,一名蓝袍汉人骑兵正在和十几名突厥骑兵刀来剑往地厮杀,那蓝袍汉人挡在山口,显是拦住了突厥骑兵的去路,但见他左驰右突,时进时退,剑落处,敌人哭嚎着摔下马,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惊厥乱跳,搅得突厥骑兵挤在山口不成阵势。地下赫然躺着十几名突厥人的尸体,还有几名伤兵边爬行,边哭喊着。
李世民迅速驰近,突厥骑兵见对方来了帮手,情急之下,相互冲撞着一拥而上,要硬生生地杀出一条逃生之路。一名大个子抡着长刀呼地斜砍过来,蓝袍汉人在马鞍上轻盈一闪,令长刀抡空,右手的宝剑已从大个子的颈脖平平地削过,大个子的脑袋蠹地飞出,尸体却喷着血泡骑在马上继续向前。未容蓝袍汉人喘息,又一柄长刀闪出一道亮光,狠狠地砍将过来,几乎同时,一匹战马凶猛地撞上前。扑通一声,刚才那具无头尸体这时才摔倒在地上。蓝袍汉人身子暴然前出伸左手抓住刀柄,右手持剑锲入空隙,蠹地将敌骑持刀的手臂给生生地砍下,落在地上,鲜血扑地彪了他一身。敌骑整个人斜摔了下去,他的战马茫然失措地愣在蓝袍汉人的马前,却被后面两匹高头大马给硬行撞开,马上两名突厥甚是古怪,竟穿着金色长袍,看来身份不凡。他们同时纵马猛冲过来,手中的长刀也同时分两路向蓝袍汉人砍来,蓝袍汉人身子一斜,与马身成展翅之势,手中挥剑向一名突厥头上砍去,两名突厥几乎同时横着长刀招架,露出了腰胁下一片空隙。蓝袍汉人看得真切,如猿猴一般纵身长击,挺剑突入一名突厥的腰胁,却咚地撞上了硬物,剑身竟弯成弓月状。蓝袍汉人大惊之下,连忙回抽,另一名突厥的长刀却已经乱砍过来,刀尖划过蓝袍汉人的大腿,蓝袍汉人“啊”的一声,伏在马背上。那突厥正要抡刀再砍,却被一骑闪电般斜突过来,用一柄黑黝黝的剑刃钝钝地刺入胸膛,他在倒下马鞍前,眼睛死鱼般向上翻着,神色里更多的是惊奇而不是恐惧,好像不相信会发生如此古怪的事儿!头一名突厥刚才被蓝袍汉人一剑格入疼得弯了腰,这时抬头正要抡刀,却见伏在马背上的蓝袍汉人暴然挺起,一剑从那突厥的头部斜削到肩上,把他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两截。
剩余突厥骑兵掉转马头向回奔逃,一名骑兵机灵地跳下马,躬身抓草,几步便窜上半山腰,绕着山上的树木跳来跳去,拼命地逃窜。在他的身后,李世民已弯弓搭箭,一道黑影闪电般掠上,在那骑兵侧身回望的一刻,竟将那骑兵两只手掌给贯穿,钉在一棵树干上。
“好啊,神箭啊!真神!”李世民回头,只见那蓝袍汉人从高处驱马下来,在他的身后,所有逃跑的敌骑都已倒在地上,鲜血正咕咕地沁入松软的山地,几匹战马盲目地在山岗上乱窜。
蓝袍汉人驱马来到李世民的近旁,倒持宝剑一拱手:“谢谢兄弟的救命之恩!兄弟,你的箭真神啊,我平生第一次看到!”
“大哥过奖了。”李世民朗朗地笑着说,“大哥的剑法才是出神入化,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
“不敢当!”蓝袍汉人笑了,“你就不敢当第一,我怎么敢当第一!”
两人哈哈大笑,扫视了一圈天空、小山和身后的草原。
那蓝袍汉人笑过后,又勾身用剑尖拨开一名金袍突厥的上衣,里面露出一层铁甲。蓝袍汉人起身,摇头叹道:“我说呢,原来是铁甲挡住了,还以为是剑砍人多了,用钝了呢!”他信手举剑一亮,剑刃沾满了血迹,已有好几处豁丫。
李世民笑着说:“我正是沾了剑上的便宜。”说话间把玄铁剑递给蓝袍汉人。
蓝袍汉人顺手接过,用玄铁剑刃朝自己的剑刃上用力一剁,竟剁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不禁惊叹道:“兄弟的剑原来是削铁如泥的希世宝剑,难怪能将铁甲刺透!是不是……玄铁剑?”
李世民点点头:“正是玄铁剑!”
蓝袍汉人把玄铁剑平端到胸前,上上下下地给看了个透,又用手指轻轻掠过黑黝黝的剑刃。“以前只是听一些剑客说过,世间有一种玄铁剑锋利无比,可以破万铁。”他口中喃喃道,“后来又听说雕阴朱家在为皇上打造,想不到今日能在此看到,真是一饱眼福啊!”
他嗤地出剑,作了一招大鹏击空的姿势,又回手划出半弧横削出去,一道黑光由剑柄掠向锋刃,仿佛有一种轻轻的吟啸隐隐响起。他收了剑,看了又看,叹息连连,最后恋恋不舍地把它还给李世民。
“还没有问大哥高姓大名呢!”
“我叫高猛,是左骁卫的二百人长!”
“我叫李世民,刚投勤王军没几天,今日与大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大哥,你的脸上都是血!”
“彼此彼此,你的脸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