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中隐情碰巧姜屠薇去年到苏州出公差听人说起过,于是说道:“从前嬴姓沈氏的确是个武将家族,十多年前家族人陆续都从军队退了下来,后来又去了姓,只称沈氏,这江南世家以氏做姓,便是从他家起的头。”
祁王的家事,坊间知道的人极少,姜严著之前也是辗转多处打听确认才问到的。
据悉他年轻时跟凰平帝下江南,结识了嬴沈氏家大姑娘,那时候沈氏姑娘正在江南军带兵,二人年少相识,私下有了相许之意。
但宗室皇亲不得与现任军队将领结亲是朝中铁律,沈姑娘也不想为了他放弃军中的大好前程,跟祁王私会了几年,生下了两个男孩,自己带在身边跟着她姓嬴,也过得自在。
后来凰平帝另外给祁王指了一门亲事,沈姑娘得知后,便与他断了联系。
但祁王不喜凰平帝为他指的王后,一心还想求沈姑娘退军带着孩子回到王府,尤其在他成亲数年后,王后生下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他便坚持要接沈姑娘和孩子回王府。
但他的请旨奏疏被拒绝了,凰平帝仍旧封了那女孩儿为祁王世子,可他私心里想把王位传给沈姑娘所生的长男,所以求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废帝那里。
废帝被他磨不过,去向凰平帝求情被拒绝,为此还与凰平帝闹了些不愉快。
再后来,凰平帝下江南,在扬州出了事,后退位汴州,废帝登基,不久后便指了沈姑娘继祁王后,她所生的两个男孩也改了皇姓。
随后他又废了原本的祁王世子,改立祁王长男姬梦为新世子,次男姬乡,前几年因汴州救驾立功,如今被封在蓟州为辽南王。
这一切其实都是祁王和沈氏一族的主张,一个想要男孩袭自己的爵位,一个想跟藩王攀姻亲。
可沈姑娘从始至终都不愿入王府,接到勒令她退军入王府为继祁王后的圣旨后,在军中自刎身亡了。
祁王因此病了数月,后来念在她虽然没有正式入王府与他成亲,但为了姬梦能名正言顺做世子,还是请旨追封了沈姑娘为祁王后,此后也没再另外立过继后,一直独身到现在。
姜严著将她来江南前所查的这些隐秘事,慢慢跟姜屠薇讲了一遍。
姜屠薇皱眉听了半日,心头冒出很多猜疑,她想了想,说道:“如果御船的事,真是沈家带头干的,这事该不会祁王也有份参与其中吧?”
姜严著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御船爆炸案卷宗已经被烧了,当年府衙旧人对此有印象的,都说卷宗上写的是海寇所为,后来凰平帝重新登基,也曾派祁王姬山重查此案。
但他查了半年多,也没查出什么新鲜东西,只牵扯出了一支私盐贩子,说是沿海一些民众不满皇帝频繁下江南,铺张过度。
民间不堪重赋,于是有贩私盐的人跟海寇勾结,买通了船工,在御船上动了手脚,谋刺皇帝。
凰平帝见了,未置可否,将奏疏留中不发,只说先不必接着查了。
这次姜严著来江南就任前,在上阳宫长信殿的书房里,接了凰平帝的密旨,要她到江南再查当年御船爆炸案,并指明要她关注江南那几个父系氏族。
她想着,这事应该跟这些年“恢复汉唐旧制”之风有关,这风先从江南起,后来吹向中原,在洛阳扎了根。
几年前祁王从江南起兵时,分明打的是抗议废帝迫害女官的旗号,但在局势稳定之后,他还是迅速被洛阳那些旧派父系世家视作新的靠山,皆因他在江南与姞家和沈氏关系密切,才会被洛阳这边世家极力拉拢。
从姜严著的角度来看,凰平帝应该还是准备立祁王为储君,所以要在正式册立之前,把跟他相关的氏族关系屡屡清楚,顺带着除掉一些根基不深的世家,以免他继位后,再出现废帝在位时那样堂而皇之恢复旧制的情况。
但她没料到的是,祁王本人可能会跟御船爆炸案有关联,这却有些棘手。
姜屠薇看她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见桌上茶也凉了,便又起身换了两杯新的,放到桌上,说道:“我们私下查了这几日,当年参与者死的死散的散,还在扬州的,只剩了这一个杨二金,但他的话也未必实,还得再查查。”
姜严著又想起昨日姬燃用海东青给她送来的消息,凰平帝这几日身体其实已大不如前了,朝中也是暗流涌动,祁王一党正准备再次联名上书,请陛下早立储君。
她叹了口气:“可惜眼下局势,容不得我们慢慢详查了”
一旦祁王被立为储君,她在江南就没了用处了,而江南这一摊子事,也会被无声无息地掩盖起来,想再找机会动摇储君之位,难如登天。
于是她又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江南的事,得往大了闹,哪怕舍我这节度使的乌纱帽,也得把祁王拉下马来。”
姜严著从码头宝船上失踪到如今已有十日了,扬州府衙发了告示,姞方升也上了奏疏,说明了情况,但朝中将奏疏打回,也没指派继任人,只让节度副使代行节度使职务,并勒令扬州府衙继续排查寻找。
这让姞方升有些忐忑,前几日他还特意去了趟金陵,拜访了姞老太爷,但是老太爷没见他,金陵刺史姞高怀也没见他,他来回跑了几趟,最终也只是见到了义父姞高悦一面。
姞高悦对这事也没什么明确说法,言语之间有要与扬州撇清干系的意思,并且对姞方升还有几分嗔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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