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润玉转眸看着他,似在疑惑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目光落在他嘴角的小梨涡上,想那天她果然没瞧错眼,他确实有一颗小梨涡,久久,她缓慢摇头,轻声说道:“我没想过。”
第5章(2)
藏澈挑起一边眉梢,神色温和,只是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锐利,“是因为笃定你家少爷绝对会拿下‘浣丝阁’吗?”
“明人不说暗话。”元润玉淡粉之中带着些许嫣色的唇瓣,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对藏澈说道:“藏大总管,何家当年生的是双生子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也有耳闻了,你的推断,必定与鸿儿的推断相去不远,何家与我们的两笔交易,必有一笔是那个假少爷所为,这件事情,只要能够找到其中一位少爷,稍加逼问对质,就能够真相大白,根本就容不了我们两家任何一方去争辩,现在,‘云扬号’与‘京盛堂’的赢面各占一半,鸿儿最后能拿下‘浣丝阁’的机会,与你们是一样大的,所以,我不会自大到认为鸿儿必定是最后赢家。”
“那又是为何呢?”藏澈笑着挑起一边眉梢,虽然早就知道一切始末,但却不曾想过这女子竟然可以老实到这种地步。
“我不会当面亲自与你谈,而是会请我们夫人全权作主,出面与‘京盛堂’商量此事,夫人是‘云扬号’的当家主母,而我是什么身分?”她的嘴角勾起月牙般的笑痕,这些年的小总管身分,让她学会了凡事进退有度,说话从容有礼,不卑不亢,“藏大总管没忘的话,就该知道我是‘宸虎园’的小总管,与你这个大总管的性质不同,在‘云扬号’里,生意事上,我作不了半点主,即便再受到重用宠爱,该做当做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为这些人谋出路,让他们可以安身立命,说起来是件好事,我们夫人不会不乐意帮忙的。”
他们的脚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在了一扇菱花石窗旁,藏澈站在窗旁,眼角余光瞟见一枝太平花的枝叶长进了窗花格内,枝头几朵乳白色的太平花开得正好,他伸手捻下一枝几朵太平花,递到了元润玉面前。
元润玉看着他手里的花,起初不明所以,最后略带了一丝迟疑,在他面前摊开手心,就见他笑着把花交到她手上。
“知道这花的名字吗?”
“太平花,又有一称,叫太平瑞圣花。”元润玉点点头,捻起了细枝,转了一转,几朵白花就像是珠钿般轻轻摇曳生香,她与鸿儿太过熟稔,熟到他送过她很多东西与食物,却不曾想过要送花给她,所以说起来,这太平花,竟然是她生平第一次从男人手里收到的鲜花。
“在这‘浣丝阁’里里外外,种植了不下五六十株的太平花,何家广栽祥瑞之花,在世人面前,一向也都是乐善好施,长年施粥施药,何老爷更是有活菩萨的美名,却没想到,这样的善心人家,可以狠得下心肠把他们的亲生骨肉,送予贱民当儿子,断其后路,会有今天的下场,也该说是何家咎由自取。”
“你到底想说什么?”元润玉看着他原本温润的眼眸深处,闪过冷冽的光芒,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藏澈笑而不答,调头离开,元润玉没得到他的答案,急忙地追在他身后,迭声问道:“就算最后得了‘浣丝阁’的是‘京盛堂’,你也没道理要赶他们离开,是不是?!他们一个个都是织锦的好手,留他们下来是大大的有益,我想不出来有任何理由,让你要舍弃他们啊!”
“对我而舌?”藏澈冷不防地停下脚步,转回过头,只差一些些,元润玉就要撞进他的胸膛,但她只来得及缩回身子,没来得及收回想要推开他,最后却抵按在他胸口的右手,在想抽回时,已经被他一把握住,她用了力气却挣脱不开,只能抬起头,听他继续说下去,“‘浣丝阁’值钱的是这块招牌,你以为世人皆像你一样,锦缎上有半点出入异样,他们都能够看得出来?不,这世上多得是眼不盲,心却似瞎子的人,他们认的是‘浣丝阁’这张招牌,至于锦布的好或坏,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元润玉愣了好半晌,听他字句冷酷,却能面带微笑的说着,让她忍不住想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究竟是谁说‘京盛堂’的藏大总管性格谦恭且温顺?
谁说他亲切慷慨,与人为善?
又是谁说他做生意诚不欺客?
如果,在世人眼里的藏澈如此善良而美好,那方才在她面前说出那些话的人,究竟是谁呢?
第20页
元润玉忍了几忍,终于没让自己对此表示疑问,只是很肯定地回答道:“不,你的说法,我不认同。”
“喔?”藏澈心里觉得好笑,想她忍住了心里的念头,却没忍住让那些表情尽显于色,见她眉心困惑地微蹙,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别欺骗相信自己的人,尤其对方是无辜的,更不该欺骗,这是我们夫人一直教我的做人原则,对我而言,那些客人就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被欺骗,难道不是吗?”
藏澈见她目光急切,想要从他这里讨到说法,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无比认真的神情,会让他想要逗逗她,即便他心里完全没有想要欺客的想法,但说出口时,又是字字句句都是奸商的言论。
“那你就最好想个说法,来说服我同意你想做的事,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何世宗在不知去向之前,仍买了不少库料进来,这就代表了他仍旧想要好好经营‘浣丝阁’这个百年祖业,不可能轻易将它给卖掉,所以,眼下有极大的可能,你们‘云扬号’所持的买卖书契,是那位小少爷所画押,这一点,你家的鸿儿少爷或许也向你提过?”
“……”元润玉答不上来,低头沉默。
问惊鸿确实对她提过这个可能,毕竟库料充实,实在看不出来何世宗有打算要抛弃这个百年家业。
相反的,她这几天又去了库房两趟,有老陶的解释,她知道何世宗让人采买了不少上好的丝线,其中甚至于还有金线。
老陶说少爷看好了眼下太平盛世,似乎有打算再聘回几个老织手当顾问,以他们熟练的技巧教导后进,再度量产被称为“金宝地”的妆花锦,那小梭挖花织法华美富丽,大量金线铺地,再加上几个‘浣丝阁’独门手艺,即便市价几尺布就要百两银子,还是供不应求。
她忘不掉老陶说这些话时眉开眼笑的表情,好像已经可以看见他的好少爷重振当年‘浣丝阁’的风光。
她不忍心见到……不行,她真的无法坐视不管。
元润玉咬咬牙,拔腿追上在她沉默不语之时,已经转身离去的藏澈脚步,一个冲动,从背后拉住了他的霜色袍服。
“还有事吗?”
藏澈回眸,先是瞥了她捉住他衣袍不放的柔荑,然后抬眸看着她的脸蛋,见她还未启语,已经是不住的摇头。
“要我如何求你,你才肯答应?”
“为了这些人,元小总管有必要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如果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你要了他们多少好处呢!”
“这话摆明是含血喷人,藏大总管,你不要欺人太甚。”话虽如此,元润玉还是没放开手里紧揪的男人袍服,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藏澈面前,她就特别容易生气,但是,她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一丝毫可能说服这个人的机会,所以心里虽然气极了,还是不愿轻易松手。
“这样就欺人太甚?那如果我告诉你,因为是你,所以,你的主意,我就是不愿答应,这话,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