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手没有推辞,载着心急如焚的他穿梭在拥挤的自行车流里,不断地超车超车。
前方的公路上簇拥着一大群人,一辆中巴营运车停在人群中,一辆救护车拉着警报停在旁边。难怪这么堵了!
林易渺的脑子轰地一下炸了,眼前发黑,双手发软,双腿发僵:车祸!
谁遭遇了不幸?如果是从前,他不会去过问,有医生在就不需要他;如今,他不敢去看车祸现场,他就是一场大车祸的幸存者,对车祸有着条件反射的恐惧。但现在,这很有可能与他有关了,很有可能!他不得不去看,即使内心再怕,也不得不去看,让心里有个结果。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心跳得嘣嘣直响,自己都能听见。
他不敢再往最坏的结局上去想,只管跳下车拼命地挤了进去,遭来一些人的骂声。他管不了那么多,挤进去一看,伤员已经抬上救护车,医生们正上车关门。
林易渺紧紧抓住即将关上的车门,大叫道:“医生,是不是个小孩子?是不是?”
“不是,是老年人。”医生挤出时间回了话,飞快地关上车门,在呜啦呜啦声中慢慢开走了。
林易渺呆在原地汗如雨下,却轻松地笑了。
回到姜家花园门口,欧迪咯咯的笑声和烈焰的吠声从花园深处传来。林易渺一听那笑声就知道欧迪在给烈焰冲凉解暑。烈焰这样的藏獒最怕过夏天,满身是密集的长毛让他酷热难当,时常没精打采,即使成天吐着流口水的舌头、大量地掉毛也难自身降温,它的犬舍还专安了空调,欧迪每周会给它冲凉一次。
终于没事了!林易渺激动地跑进去,一把抱住手拿水管的欧迪,猛亲,然后骂道:“你这淘气鬼,害死我了!下次不许单独回来!”
欧迪挣开他,不屑一顾,目光依然搁在烈焰身上,说:“我又不是囚犯,你不必监视我,我偏要自己回来!今天我用十三分钟滑回来,下次用十分钟!”
林易渺一听,想起来也后怕,警告说:“欧迪,听着,下次不许像今天这样偷偷回来,我让你老老实实用半小时!”
欧迪继续举着水管冲着水说:“你管不着!”
林易渺说:“在公路上滑很危险!从今天起,不许在公路上乱滑,不然,就没收你的轮滑鞋。”
欧迪把水朝林易渺脚旁一喷,说:“那是我的鞋,凭什么没收!你敢收,我就淋湿你的鞋。”
林易渺虽然没被淋着,见他一幅小霸王脾气,心里直窝火,耐着性子说:“那我不穿皮鞋,穿凉鞋。”
欧迪说:“你只要敢收,我就炒你鱿鱼!”
林易渺针锋相对地说:“如果你再不听话,我也炒你鱿鱼!”
欧迪说:“我妈妈说了,老是听话就是没有主见。”
林易渺见他说的也有道理,就说:“如果连正确的话也不听,那就是没有头脑!”
欧迪想了一下,说:“反正,不能收我的轮滑鞋。不然,我去告诉妈妈。”
林易渺就说:“你妈妈已经说了,再不要命地乱滑,就不许你滑!”
欧迪不示弱:“如果你再欺负我,我让烈焰来咬你,看你还敢不敢!”
林易渺见他越说越起劲,不想和他争下去,他很想把网上一个关于男孩子在公路上轮滑而葬身车轮的视频放给他看,让他知道危险性,但又觉得那样太残忍。于是说:“欧迪,勇敢的孩子不是在大街上乱跑,是在比赛中按规则跑过别人的孩子。没有规则的乱滑,滑得再快,也不是英雄。”
欧迪却说:“我不当英雄,只想滑得快。滑过人算什么呀,我还要滑过车,*飞车那样的车!”
林易渺知道他喜欢打*飞车游戏,说:“*飞车就是在空荡的公路上跑的,是赛道上跑的。你也只能在赛道上滑!”
欧迪更不服了:“妈妈都在公路上跑过,我为什么不能跑?”
林易渺没想到他还记着姜彩墨飙车的事,又说:“车子必须在路上跑,谁说过轮滑要在公路上跑?教练说过吗?”
欧迪嘟哝着:“教练是个胆小鬼!你也是个胆小鬼!”
这天之后,欧迪再也没有这天过瘾的轮滑机会了,林易渺不但会早早地呆在体育馆门口等他放学,也不再允许他在别墅周围大道上疯狂轮滑。欧迪恨死他了,少于和他说笑,不高兴时就说:“你若再不让我做这做那,我就换老师!”
林易渺也不愿过分惹恼欧迪,失去这样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总是可惜的,只好笑道:“我只是不让你做危险的事,换了老师同样不会让你做。”
第75章 较劲
时间一分一秒向一个特殊的日子迈去,那个日子充满地狱的颜色,那个日子钢针般扎在林易渺心头,他辗转难眠。
一年前的那天,他的生活因车那场惨烈火的祸发生了突变:黄麦麦永远地走了,他们没有来得及多看对方一眼就阴阳相隔,他对她的亏欠无从弥补;很久失去他消息的父亲和姐姐来到北京照料他,一家人似乎冰释前嫌;以前很少有交往的年轻幺婶也来照料他,却为他打瞎幺叔的眼埋下了祸根;然后,他逃跑,想去峨眉山出家,失去重新参加高考的机会,来到成都求职,来到姜彩墨家……一切都向他想也未曾想过的方向发展,让他措手不及。
想起一年前的那场灾难,想起黄麦麦的美好蓝图刚刚起笔就嘎然而止,想起她刚刚敲开他死守的心门却永远消逝,林易渺痛彻心扉,悔恨莫及。如果没有那场飞来横祸,现在的她会怎样,他会怎样,他们又会怎样……一切都没有答案,那些答案已经被车祸撞得面目狰狞。那一天不能错过,但那一天的行程本可以错过,只因当初他离开西藏去内蒙的轻率决定让她改变了直飞上海的主意,陪他去了内蒙和河北,也就踏上了不归路。如果,他不轻易离开西藏,如果他不许她陪自己那可有可无的一程,如果那天不同去上海,如果那天不下雨或者晚搭上一班车,如果当时用手臂保护着她,如果……她不会那样无声无息地香消玉殒,不会躺在那冰冷而血腥的水塘里,不会为了陪他而赔掉花一般的生命……只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他因一时的冲动断送过他的大学,他的主持,更断送了她的梦想与生命。
麦麦,麦麦,你在天堂还好吗?你会怨恨我吗?总有一天,我会怀揣你的照片,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