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作为绝世高手……手中的那柄绝世神兵,我与有荣焉。
蚩尤第一次没有在使用完后好好保养这把剑,他将剑尖插、在地上,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动作,剑身却是没入了一小半,所幸这把剑够长,蚩尤仍能够把双手交叠着搭在剑柄上,看了鸦雀无声的族人们,而后及其富有挑衅意味地冷笑一声。
“我不信。我只相信,有它在,纵是长流水也可劈断。”
他看向临猗,嘴角微微挑起,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是第一次看到。
“临猗,当初我们决议离开的时候你不说,现在,这些祭书上的话,你留着说给自己听吧!就算这四方各有一条长流水,又与我何干,我要对付的,只有眼前这一条河。不是长流水,对我来说,它就是一条河,就是我们的水源。猎物可以自己打,有食有水,我不信我们安邑的男儿,还征服不了这条河!”
“我当日心存侥幸,想着祭书上的话也未必是真,我修心奉伺伏羲陛下多年,毕竟也不曾亲眼见过他一面;长流水之名,耳闻而非目见,或许是口耳相传中夸大了的普通河水。但是,”
临猗的眼中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却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指向奔涌的光潮。
“天下旱成这样,我们一路过来,天上云都没一片,白天是光秃秃的一个太阳,晚上就是亮得像火钉的星星月亮,安邑除了几口盐池,水井早干得堆泥。安邑人素来不太敬神,可是你看这条河——”
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自制力,手臂不由自主地挥舞着,努力地想通过夸张的肢体语言,更加增加一点自己言语的说服力。
“这是天设的阻碍!!安邑虽强,也不能与天相抗!”
“你既然能不信祭书改信自己一次,又为何不敢去信第二次?”
蚩尤凝视着面色怪异的临猗,缓缓开口。
“凡事成与不成,不在伏羲,而在你我。”
他交叠在剑柄上的手放了下来,右手握着长剑凌空一挥,剑尾因着他的力道带起的湿润泥土甩开一个弧度,落在奔涌的河水中,噗通一声又是一声。
“多说无益。我只再问一遍,谁愿随我渡河!”
玄夷
身为一个男人,我为蚩尤的气势鼓掌。纯爷们威武!
只可惜,蚩尤这样强硬的步步紧逼的态度,在这个时刻,实在不能算是一种好的处理方式。事实上,这个情形已经踏入了一个僵局,我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顺利地打破它。
人类,无论是多么强悍的人类,面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有天生的畏惧心理。
蚩尤将那畏惧化为了斗志,但是其他人却是在临猗的话中,将那畏惧进一步加深了。那些畏缩着不敢开口出一点声音的男女们,我曾经看过毫无畏惧地对战猛兽恶鸟,伤痕累累也还是神情坚毅,从没有退缩犹疑。
然而现在,就像是无论对着天空射出多少箭,箭都会落下,对着风雪挥出多快的刀,刀锋也沾不到血。自然界这些无机质的现象和物质,在现在还蒙着神力和信仰的外衣,无形之中就是给予了生存在其中的人们无上的威压。他们崇敬自然,畏惧自然,以至于现在哪怕站在了长流水的身边,也没法生出一点儿的尝试心理。
没有办法的,过不去的,这样的念头在他们心里随着河水滔滔,慢慢生根发芽,继而根深蒂固。
这么说来,蚩尤实在可以算是一个异类了。
“不如……不如沿河向南折,也许别处有雨。”
有人这么说。
如同大雨之前试探的轻飘飘的那一滴雨水,在它落下之后,大雨终于迫不及待地降临了。
之前还是一片死寂的人群中,忽然像是发现了新的活路,一张张面孔的眉眼间都流露出鲜活的气息来。
“不错,回不去安邑,可以先找落脚的地方……”
“中原我们去不成,别的部落却敌不过我们。”
“还有着一条长流水,它不干涸,我们沿着河,总有水源,就算去不了中原,在这里也可以种的了庄稼,可以活下去。”
……
周围一片嗡嗡声,嘈杂地像几十根粗细不一的弓弦同时振动似的,一句接着一句。他们把先前未说,或者说早就在脑海中盘旋却始终不敢说的话都倒了出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主张,唯一的共通点是不能再想要去过这条河。
不敢再想中原的富庶,不得不安于既定的天命。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念头实在很具有诱惑力,并且其实也很有道理。
我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说服了。
蚩尤的嘴角带起了微微的轻蔑的笑容,他抬起手,动作并不大,却像是一下子按了暂停键,之前嗡嗡嗡嗡响个不停的声音刹那间消失无踪。
有一瞬间,我的耳朵里还惯性似的残留着幻觉一般的嗡嗡嗡,而眼睛却再看不到一个人张嘴。他们一个个都抿着嘴唇,眼眸微睁,很紧张的模样。
很突兀的,在蚩尤还没有开口之前,我听到了人群中冒出了一个声音。
“我愿一同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