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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忽然出现（第1页）

门没关，谈墨昀拎着一袋饮料走进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姜央侧着身子斜对着他站在电视墙前，她盯着手里的相框，正安安静静地呆站在那儿。姜央没发现门口的谈墨昀，谈墨昀也下意识的没再挪动脚步，整个人屏息定在那里。直到此刻，谈墨昀才完全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人真的是她。

也许是场景莫名地熟悉，谈墨昀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第一次在高中图书室里偶然遇见姜央时的画面。那时姜央还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水蓝色的校服，捧着书坐在书架前的地板上，他寻着书架指示无意间闯入她那条过道的时候，姜央正盯着手里书的封面愣愣出神，心不在焉，却又一脸认真。和记忆里的模样相比，而今的姜央清瘦了不少，早已褪去了学生时代稚嫩的模样，她就像一株刚经历完春天抽丝发芽的植物，终于从嫩绿色的芽蜕变成一朵娇艳的花朵，明媚的盛放着，虽然眉眼里的清冷感丝毫不减当年。

谈墨昀说不清内心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是感慨？是意外？是惊喜？还是恍惚？姜央去浙杭读大学的这几年，他其实有很多种方式能重新联系上她，可他没有那么做。明知道以她清冷被动的个性是绝不会主动找他的，可他没有迈出那一步，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很平静的接受彼此的分道扬镳，姜央逐步淡出他的世界，都是人生旅途中顺其自然的结果。

可此时此刻，当姜央再次站在他的面前，谈墨昀清晰的感觉到，缠绕在他心底那一团复杂难辨的情绪里，一股异常熟悉的、鲜活的、曾经试图被他淡忘的情感正在死灰复燃。

“哥？这么快回来啦～”，谈静柠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见到门口伫立着的人。她这清脆的一声在耳畔响起，两个沉浸在各自世界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姜央听到声音，几乎是在瞬间，她猛地转过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乱的视线直愣愣地往谈墨昀的方向射过去，只一瞥，她便再无法挪开眼睛。这一路上设想的所有开场白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姜央脑子一片空白，就连刚刚的紧张也在这一刻全没了踪影，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定格在了原地，无法思考无法行动。

“我就在附近，能有多远，饭好了？”，谈墨昀很自然地从姜央身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一边顺手关上了门，一副刚进门的样子。

“差不多了。哥，这我朋友姜央，今晚在咱家吃饭”，谈静柠笑得一脸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整天都在乐些什么。她指了指姜央，介绍道。

“嗯，还认得”，顺着谈静柠的话，谈墨昀这才真正的和姜央对视了一眼。

“师兄…好”，姜央回过神来，轻轻的应道，随即转过僵硬的身体，将手中的相框放回原位。

谈墨昀点了点头，然后把袋子递给谈静柠，使唤道，“拎进去冰一下”。

“一回来就知道使唤我……”，谈静柠瘪瘪嘴，小声抗议着，双手却乖乖的接过沉重的袋子往厨房走去。

客厅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俩个。

2017年10月1日下午6点15分，太阳正在回家的路上，橙色的晚霞从窗外照进来，温和的铺在客厅的深色瓷砖上，少了午后的炙热与滚烫，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姜央看着谈墨昀朝她走了过来，适才空旷的地板上突然多了一个长长的影子，她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句话，“youareaswarmassunsetglow”，可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究竟是在哪里看到它的，光是应对谈墨昀的靠近，就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细胞。

姜央强撑着某种怪异的情绪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个子很高，站在1米55的她面前就像一颗参天大树，庞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笼罩着他，姜央不得不抬起头仰视着谈墨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颤抖。他的样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仍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轮廓，神色依旧平静自持，可又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那么，陌生的又是什么呢？

“好久不见，姜央”，谈墨昀站在姜央跟前，低下头看她，微微笑着，他的目光很轻，温柔如故又多了些曾经未有过的深邃。

姜央心底的波澜难以言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隔了两三秒，才听到空旷的时空谷里传来层层叠叠的漫长回声，激荡在姜央的心里，反反复复乐此不疲的呢喃着那一句，好久不见，好久，好久，不见！仿佛圆了谁的一个漫长期待。

“…好久…不见……”，姜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些曾经在时间的漩涡里消散的情感，此刻又如涌泉般涌上心头，不过四个字的回应，却仿佛凝聚着某种温柔又隐晦的执念，借着风的力量，穿梭无尽漫长的时光甬道才终于传递到了彼岸。

真的很久不见！四季已经过了快7个轮回，iphone已经出到第11代，匆匆那年这首歌都流行了多少年，陈寻还在寻找方茴的路上，栀子花开也已拍成了电影，致青春姜央也看了好几遍，荧屏里已上演了无数种青春的追忆方式，她和谈墨昀却直到今天才遇上。直到再见的这一刻，姜央才明白自己的遗憾，她青涩的年华，原来已经不声不响地逝去这么多年。

感受着眼前人真实的气息，姜央的呼吸有些乱，眼眶有些热，心里某个缺口却因为这一句久违的问候正在慢慢地被填满，他们或许早该互相问候，而不是一等便是数年。她忽然很感谢谈静柠记错他回来的时间，不然她不会在今天约谈静柠出去看电影，也不会被谈静柠邀请到他们家吃饭，更不会在这一刻和他再次相遇。所有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又恰到好处的令她想为之歌颂。无数个梦醒时分之后的怅然与酸涩，在这之前的忐忑不安与慌乱，姜央终于敢在这一刻正视内心的声音，她想见他，想再见他。

姜央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那双漆黑的眼睛仍旧带着深深的温柔望着她，她来不及分辨那人眼神里的那一抹意味深长，只微微低下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努力藏起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眸，目光停留在他胸前黑色T恤的宇宙飞船图案上，思绪有些杂乱。直到她听见厨房传来食物下锅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见谈阿姨使唤着谈静柠拍蒜头捡葱的轻声细语，姜央终于晃了晃神，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双眸子里的深邃比少年时代还要锐利，这就是时间的痕迹吧。

那在他眼里，如今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模样呢？姜央心里感慨着。

谈墨昀淡淡一笑，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看了一眼她刚刚放回去的那张全家福，伸出手动了动框架，“这是去年拍的，我和小柠工作后常年不在家，我妈说以后每年都要拍一张全家福，摆在家里，这样就不用总是去翻看我们读书时候的旧照，也不会觉得我们离她离得太远”。说罢，收回手插在口袋里，又转身看向身边的人。

“阿姨一定很想你们”，姜央略显局促的应对着，大脑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抓不住，她整个人都在飘，发自内心的紧张。

“谁说不是呢”，谈墨昀笑了笑，看了眼身边温顺如兔子的人，他一眼便能看出，姜央故作镇定的神态下，那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慌乱，一如往昔。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说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好，说他年轻气盛热情洋溢不甘服输也罢，他的确花费了很多心思，才成功瓦解掉她那动不动便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性情。老黑曾在她这里碰过壁，提起她便感触良多，“你这来历不明的妹妹看着也不是什么高傲的人，没想到这么难接近啊。看着乖乖的小小的，本来还挺想替哥儿们你照顾一下的，但这小学妹也太冷漠了，不咋搭理人，实在太有距离感了，和小柠简直天差地别”，谈墨昀当时只是给了他一虚拳，半是玩笑半是警告他别欺负人小姑娘。可谈墨昀心里却很清楚，老黑说的不假。

虽然早就认识姜央，但在高中校园里第一次和她遇见的时候，她淡淡地喊了他一声“师兄”，陌生的称谓，眉眼间的疏离让他下意识眉头一挑，仿佛两人才初次见面一样。谈墨昀可是还记得，小柠带她来家里做客时，她也跟着叫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哥哥”，虽然那时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但没有20句怎么也有2-3句，这一升学再碰到，她倒像是失了忆一样，将他当成完完全全的路人一般，心里难免有些纳闷。他读高一后周末经常留宿不怎么回家，半年多没见，她不该那么快就忘了他吧。那时谈墨昀下意识便叫了姜央的名字，她却愣住，神情很是震惊，他不禁失笑，不甘心的追问道，“我是小柠的哥哥，不记得了？”，她却没有犹疑，轻轻点了点头，呆呆的说“记得的”。

那一刻，谈墨昀觉得自己很蠢。当然，也记住了这个比他小一届的妹妹，还挺…该说是冷？还是木呢？

后来在校园里遇到过几次，视线交错时彼此也只是互相浅浅的点点头，其实和陌生人无异。直到小柠让他帮忙带东西给姜央，事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次，他其实是托班里的女同学带回女生宿舍拿给姜央的，谈墨昀懒得和那个女同学解释，只说是自己的一个妹妹，女同学以为两人是亲戚，当天上完晚自习便十分义气的把重重的一袋东西提了过去。但当她站在宿舍门口，看到姜央满脸潮红、唇色发白、咳到两眼泪汪汪还要扯着嘶哑的嗓子艰难的说“谢谢师姐”时，善良的女同学在转身离开后便毫不犹豫的给谈墨昀拨去了电话，没头没脑的说道，“老谈，你这个妹妹好像病的很重，你知道么？状态看着不太好啊，听舍友说都病了好几天了，怎么周末你家里人还让她留宿没叫她回家呢？”

谈墨昀当时刚冲完澡，听着电话时发梢的水珠正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掉落，整个人一脸懵逼，过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聊的那个“妹妹”是姜央，后来在女同学友好的“知会”和“提点”下，他含含糊糊的挂了电话。愣了一怔之后，觉得这事儿和他并没有关系，也就没太当一回事儿，他并不是姜央的家人，也不是她的什么熟人，他不过是她和谈静柠之间一个很便捷的快递员而已，姜央这个姑娘是病了还是哭了，和他无关。

谁知第二天，班上一女同学因为极限冲刺完800米后一时没缓过劲儿来，两眼一花直接软在地上，谈墨昀和老黑将人一路背到了校医室，另外2个女孩一起追在后面。一群人轰轰烈烈涌进校医室时，说来也奇怪，谈墨昀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个病的有些严重的“妹妹”，正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挂水，面无血色，本就比常人还要白皙几分的脸，因为生病显得更加苍白虚弱，看上去的确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