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蛋!懂吗?”刘勃卡圆睁着蓝眼睛,泰然地直瞪着他,说。
她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冲口就对这个穿军服的俄罗斯人说出了这句话。要是他胆敢碰她一下,她就会哇哇叫着奔到街上,惊动整个街区的人,大喊大嚷着说她让那个兵士到峡谷里去取水,他因此就要打她。但是这个奇怪的开车的宪兵一动也没有动,他只冷笑了一声,说:“您做事太莽撞。这对您没有好处……”他迅速地张望了一下,看看他们背后有没有人,就急急地说:“瓦尔瓦拉-纳乌莫夫娜叫我捎个口信,她非常想念您……”
刘勃卡的脸色苍白了,不由地朝他挪动了一下。但是他把细长的黑手指放到嘴唇边,阻止她发问。
他跟着刘勃卡走到门道里。她双手提着满满的一桶水,探索地窥视着司机的眼色。但是他对她望也不望,接过水桶就向汽车走去。
刘勃卡故意不跟着他,而是从门缝里观察:她希望等他送还水桶的时候能向他打听点消息。哪知那个司机把水灌进散爇器之后,就把水桶朝庭园里一扔,很快地坐进车子,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车子就开动了。
这样一来,刘勃卡就得到伏罗希洛夫格勒去一趟。当然,她现在受“青年近卫军”的纪律的约束,不能不通知奥列格一声就走掉。不错,她以前也曾向他暗示过,说她在伏罗希洛夫格勒认识一些人,可能有用。现在她对他说,碰巧有个适当的机会可以去看看。但是奥列格没有马上允许她,请她稍等一下。
使她感到惊奇的是:在他们谈话之后总共只过了一两个小时,妮娜-伊凡卓娃就来到刘勃卡家,告诉她同意她去,而且还说:“到了那边,你把我们的人死难的经过、他们的姓名以及他们在公园里被活埋的情形,统统告诉他们。你再说,尽管这样,工作还是大有开展,这是上级同志请你这样转告的。关于‘青年近卫军’,你也告诉他们。”
刘勃卡忍不住了,问道:
“卡苏克怎么知道,到了那边可以谈这一切的呢?”
妮娜在斯大林诺做地下工作时就养成小心谨慎的习惯。所以她只耸了耸肩,但是继而一想,刘勃卡也的确可能不敢把交待她说的话对那边讲,于是她就用平淡的声调说:“大概上级同志知道你去找谁。”
刘勃卡甚至觉得奇怪,这么简单的理由她怎么会没有想到。
刘勃卡像其他参加“青年近卫军”的人一样(沃洛佳除外),既不知道,也不想去打听奥列格跟克拉斯诺顿的成年地下工作者里的什么人有联系。但是刘季柯夫却很清楚,刘勃卡被留在克拉斯诺顿是为了什么目的,她跟伏罗希洛夫格勒那边的什么人有联系。
是一个寒冷的日子,乌云低低地在草原上空奔驰。刘勃卡一手提着小手提箱,另一只胳臂上搭着一件薄大衣,站在开阔的伏罗希洛夫格勒公路上。冷风吹拂着她的色彩鲜艳的连衣裙,吹得她两颊通红,但是她并不觉得冷。
公路上常有卡车吼叫着在她身旁疾驶而过,车上的德国兵和上等兵嘻嘻哈哈地硬请她上去,有时还对她做下流的手势,但是她鄙视地眯起眼睛,不去理睬他们。后来她看见有一辆车身低而长的浅色小汽车向她驶近,司机旁边坐着一个德国军官,她就随随便便地举起了手。
军官迅速地朝后座转过身去,显露出背部褪色的制服,大概,有上级坐在那里。汽车发出煞车的吱吱声,停了下来。
“请坐!快些!①”军官把车门打开一点,嘴角微露笑意,对刘勃卡说。他又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伸过手去打开后座的车门。
刘勃卡低下头,拿着小手提箱和大衣,轻快而麻利地上了车,车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汽车猛的开动,迎风发出啸声。
刘勃卡旁边坐着一个干瘦而结实的上校,他的灰黄的脸刮得津光,厚嘴唇耷拉着,头上戴着褪色的高顶军帽。德国上校和刘勃卡带着两种形式完全相反的傲慢互相对视着——上校是因为他有权力,刘勃卡是因为她毕竟非常心慌。坐在前面的青年军官也转过脸来望着刘勃卡。
“您要我们把您送到哪儿去?②”脸刮得很光的上校带着布西门人③的笑容问道——①②原文为德语。
③布西门人是南非的一个部族。
“我一点儿也不懂!”刘勃卡曼声说道,“请您说俄语,不然就别开口。”
“到哪儿去,到哪儿去……”上校把一只手不明确地朝远方挥了一下,用俄语说道。
“谢天谢地,老母鸡咕咕叫了。”刘勃卡说,“伏罗希洛夫格勒,还是叫鲁干斯克……‘费尔什推埃’?嗳,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