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短暂的痛苦的沉默。
“我亲爱的朋友,别不好意思,别垂头丧气……对吗?”奥列格说,他很了解谢辽萨的内心活动。
华丽雅猛地拥抱了奥列格,谢辽萨不喜欢流露感情,他只握了握奥列格的手,再用手掌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华丽雅跑过去追上了他。
这是一月七日。
但是他们也不能一同越过战线。他们还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走过去,就这样一直走到卡缅斯克。他们自称是在中顿河战区跟家里人失散了的兄妹。人们可怜他们,让他们在冰冷的泥地上打地铺,于是他们就像遭难的兄妹那样搂着睡觉。早晨他们又起来上路。华丽雅要求让他们随便在一个地方试试越过战线,但是谢辽萨是一个具有现实气质的人,他一直不肯越过战线。
最后她才明白,只要她华丽雅跟他一块,谢辽萨绝不会作越过战线的尝试:谢辽萨可以在任何地方越过战线,但是他怕会断送了她。所以她就对他说:“我一个人总可以在这儿的村子里找个安身的地方,等待战线通过我们这一带……”
但是这种话他连听都不愿意听。
不过,她还是编出一套理由来说得他相信了。在他们的全部活动里,特别是在他们无论什么工作都是一起干的时候,他总是头,她总是服从他。但是在个人的事情方面她总是占上风,他是不知不觉地对她唯命是从。所以她现在就对他说,他可以到一个红军部队里去,告诉他们,我们克拉斯诺顿有一批青年人被关在监狱里,性命难保,他可以跟这个部队一起来把青年人从死亡中拯救出来,同时也可以使她华丽雅脱离危险。
“我会在这里附近等你。”她说。
华丽雅累了一天,夜里睡得很熟。等她在天亮前醒来,谢辽萨已经走了:他不忍心叫醒她跟她告别。
于是就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
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终生都难忘这个严寒之夜,这是一月十一日的夜里。全家都睡了,外面有人在小窗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马上听到了这敲窗的声音,并且马上知道这就是他。
奥列格疲倦得连帽子都没有脱就倒在椅子上,他的两颊都冻坏了。全家都醒了。外婆点起油灯放在桌底下,免得外面看见灯光:“警察”一天要来光顾他们家几次。奥列格坐在那里,灯光从下面照着他的脸,他的帽子上围着脸的一圈都结着霜,他的颧骨上都是黑斑。他消瘦了。
他几次试着越过战线,但是他对于防线上的现代火力配系以及各分队和各小队的部署毫不了解。而且他的个子太高大,又穿着深色衣服,所以无法在雪上偷偷地爬过去。而且他一直在为城里青年人的命运担忧。最后,他说服自己,时间已经相隔这么久,偷偷地溜进城去看看总不碍事吧。
“听到万尼亚的消息吗?”他问。
“还是那样……”母亲避免望着他,说道。
她给他把帽子和短外衣脱掉。连给他爇点茶水都没法爇,可是家里人已经急得面面相觑,生怕马上就会有人来到这儿把他捉去。
“邬丽亚怎么样?”他问。
大伙都不作声。
“邬丽亚被抓去了。”母亲轻轻地说。
“那么刘巴呢?”
“刘巴也是……”
他的脸色变了,他沉默了半晌,又问道:“那么在克拉斯诺顿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