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
池煦见他专心开车不说话,就又找话题说:“我看到你得奖了,真棒。以后生活上,各种方面……有什么需要的,也跟我说一声。”
池羽就很礼貌地说:“谢谢小姑。”
他从惠斯勒回来以后,是发了一条朋友圈。19号的号码牌作背景,旁边winterlasts基金会那个麦肯齐峰形状的奖杯被他随意丢在了雪板架上面。光线昏暗,取景歪斜,很不讲究。倒是配文,池羽一语双关地写,“失而复得”。
其实这一条,也只是发给一个人看的,这四个字快要用尽了他十年中文学校的功底。底下点赞的人一大堆,都是天南海北的雪友,也包括了旁边的池煦。可却没有他最在意的那个人。
两个人之间很快便又沉默。最后,池煦指路,带他去机场旁边的奥莱,说要给他买两件衣服过年穿。
时尚这些池羽不太懂,他衣橱里面大部分衣服和五年前无异。而这一波衣服,大部分也是池煦开的服装店里面的样衣。他几乎从来没在衣服上面花过钱。
池煦挑了几件合身的毛衣,坚持让他去试衣间试试,就当送给他的新年礼物。池羽本来要说算了,他不太想欠池煦太多。可表妹池一鸣抱着娃娃走过来,指着一件草绿色的毛衣就说,这个很适合冬冬哥哥。
池羽心一软,就拿着衣服走近了试衣间。
试衣间灯光给的足,整整三面镜子对着自己。他对着镜子,脱下松松垮垮的帽衫——这还是梁牧也之前在山脚停车场借给他的那一件。当时,他所有的比赛衣服都是紧身的,打了石膏以后全都穿不进去。所以他俩早上在酒店,其实是互换了衣服。他继续穿梁牧也那件宽松的黑色帽衫,梁牧也穿走他后备箱的紧身t恤。说来也惭愧,这衣服他到今天都还没洗。低头的时候,脖颈间还是他的味道。
帽衫背面印着几个红色的黑体大字,龙山登山探险公司,其实是王南鸥就职的公司。他这几年为了诱惑梁牧也重新出山,王南鸥没少贿赂他,每年公司有文化衫、宣传册、水杯等等免费产品,他都给他寄一份。这帽衫的字体设计如同十年前的企业ppt一样土,也只有梁牧也,能把这种衣服穿出反潮流大牌的感觉。
衣服底下,梁牧也那天留下的痕迹仍然没散去。也不仅仅是脖颈间那个印,他胸前、肋骨、腰间都被他捏过掐过一遍。似乎是在车里那一次,他不敢抬起头,怕撞到车顶,又没有地方撑着,全靠梁牧也的一双手托着他。或者说,是抱着他。
池羽低下头,把手伸出来,覆盖住那个模糊的指印。他当时,好像就是这样……
皮肤迅速升温,池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移开,穿上了池一鸣亲手给他选的毛衣。
第39章过程
大年三十当天,池羽单手穿上他的tls绑带雪鞋,stepon固定器,单手拎着公园软板,费劲地套上雪服外套,带池一鸣和池一飞去惠斯勒开板了。还好,来去的路上,都是池煦开车。
池煦自己不滑雪,在山脚等着接他们的时候,就去旁边采购了点食材和酒。她此番是带着两个宝贝女儿借住在市区内朋友家,他们一行四人都算座上宾客。等到了地方,池羽在后备箱换了衣服,穿好池一鸣给他选出来的新毛衣,就吊着一只胳膊,在厨房给池煦打下手。
“你去陪她俩玩儿会吧。滑了一天雪,挺累的了。”池煦对他说。
池羽就说:“没事,教课不累。”
池煦的朋友看着他,张嘴就夸:“真懂事。”
池煦也赞许地笑,说:“那可不是。从小到大,没让他爸操过一分心。”
池羽听着,也不讲话,就把水流声拧大了点,低头专心刷着锅里的油脂。
平心而论,她们一家对他都挺好。只是,过去十年间,池煦也在努力给自己和两个女儿谋求生存,池羽无法让她支持自己价格高昂的梦想。
他十二岁的时候,池煦交了个男朋友,那个人短暂搬进他们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可对她非常不好,经常在厨房卧室闹得鸡飞狗跳。他俩吵架的时候,池羽就在隔壁池一鸣和池一飞的房间陪着。
十七岁那年冬天来临之前,还是池煦告诉他,他父亲池勉在国内结婚了。那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已经怀孕,并且还是个男孩。池羽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只是比平常更早到了雪山上,更晚离开。他知道自己也即将成年,他和这个家庭仅有的一点联结,也马上就要断了。
“懂事”这两个字,天生就带着砝码。十一二岁的时候他以此为标杆,十六七的时候他也乐意听这种夸奖。可如今他二十二,早就知道了这两个字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分清了你的和我的。他和池煦再亲近,也不是家人,无法消融边界,不分彼此。
晚饭池煦做了中餐,池羽在吃饭的时候,不时低头看手机。她手艺很好,池羽饿得肚子直叫,可他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忍着,并没有完全吃饱。
等吃完了饭,池煦这才把自己的箱子打开,大家互换礼物。池煦想起什么,突然说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书:“对了,冬冬要的书,我那天没事儿干收拾房间,居然给你找到了。“
封面几个黑体大字——《进阶高山滑雪》,印在白色的雪山上面,封面设计简单质朴。是他十三岁生日时候,池勉送他的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