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以后的一个下午,努里从市中心回到家,见安娜正和母亲在客厅看书,便向她俩自豪地宣布道:“地铁工程师努里·萨梅迪前来报到!”
安娜抬起头问:“已被聘用啦?”
“下周就上班。”
安娜大叫一声,跳起来扑向努里;努里抱起安娜转了个圈。
求职的过程漫长而艰辛——努里参加了三场面试,作了各种报告,还得准备伊朗工程师协会的会员考试。
“那,”努里放下安娜后,安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现在可以专心写硕士论文了吧?”
努里还没写完论文,但学校批准他可以延期六个月提交。他耸耸肩:“那是个法国公司,才不在意什么美国文凭呢。他们现在正帮我准备工程师考试,只要考过了就行。公司的一个新人刚考过,说是很容易。”
安娜低下头,似乎想说什么,可努里转向他母亲,用波斯语重复了一遍对安娜说的话。他母亲咧嘴一笑,拥抱了他,说:“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好啊,妈妈。哦,对了,哈桑晚上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太好了。”努里的母亲说着进了厨房。
努里重新转向安娜:“我们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了,安娜!”
“再次祝贺你哦。”安娜走向楼梯。“我得换身晚餐的衣服。”
努里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伊朗的生活正朝着他的预期迈进:美丽的美国未婚妻和家人相处融洽,事业也开始有了起色,他和安娜即将搬往谢米兰的新家——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
他跟着来到客房。安娜正在脱衣。听到门响,立即转身,本能地用T恤遮住胸部。看到是努里以后,她放下了衣服。努里的眼神在她裸露的双乳和蓬乱的头发间游走——他忽然很想要;于是走向安娜,托起她的乳房。
安娜娇嗔道:“努里,现在才三点啊!”
努里把安娜拥入怀里,亲吻着她的脖子,安娜也搂住努里。努里解开了她的牛仔裤,闻着她的体味——那是一种混杂着汗水与安娜独特的体香之气。他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挪向床边。
收拾齐整时,已是日落西山。他俩想趁着大家不注意下楼,可努里怀疑家人很清楚他俩干什么去了,于是想好借口;然而溜下楼时,大伙儿正在看电视,没人注意到他们。爸爸刚刚回来,脸色凝重。
“怎么了?”努里扫了一眼电视问。
“阿巴丹雷克斯剧院发生火灾,太恐怖了,死了四百多人!”拉蕾答道。
安娜倒抽了一口冷气,努里惊得打了个踉跄。阿巴丹地处伊朗南部,离德黑兰有几百英里。
“据说是伊斯兰恐怖分子放的火,可警察把剧院大门锁上,不让人出来。”
“这毫无道理啊。”努里皱着眉问。“为什么?”
“有人说国王和萨瓦克在幕后使坏。”努里的父亲说。
“不会吧!”安娜轻呼道。
“当时剧院里正在放《鹿》1,”彼尚解释道,“是一部批判沙阿的影片。有人说消防员知道观众都是反沙阿的,所以故意拖了很久才去剧院。”
电视里传来人们凄厉的喊叫声,画面中闪现着消防车、聚集在剧院门口的人群和一张张痛苦的面庞。
“警方认为纵火的恐怖分子想混在观众中逃走,所以封锁了剧院的各个出口。然而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电视播报员讲解道。
努里倒抽一口冷气。
播报继续:“据说大部分人的尸体还在座位上,这说明出于某些原因,他们无法逃离现场。显然,还有很多疑问等待解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纵火案是伊朗,甚至可能是全世界历史上最严重的一起恐怖袭击。”
“起了火还会在座位上?”拉蕾问道。“这不是很奇怪吗?”
“也许有人朝他们喷了毒气,或瓦斯之类的。”努里回答道。
努里的母亲站起身,显得很不安;她看了看丈夫——可彼尚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看着电视,于是她走进厨房;大家都默不作声。
“等着瞧吧,这是个转折点。”
晚饭后,努里最好的朋友哈桑·加法里如是说。哈桑又矮又胖,像一头牛。他的黑色双眸炯炯有神,似乎能把一切看穿,却又丝毫不会暴露自己的想法。他棕色的皮肤,尖尖的下巴,稀疏的胡子;留胡子以前,拉蕾说他像《教父》里的迈克·柯里昂。哈桑觉得这是在称赞自己,努里却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