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里。盛大的婚宴。
朱唇相吻,执手,环腰。两名舞者长裙及地,圆舞波漾。却并非男子与女子,而为女子与女子。
夜里。众人饮与食,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一具小提琴纤唱渐微细了去,角落里低音提琴呜咽声四起。最后所有的光都灭了。人在黑暗里怯声咀嚼。
火把,插在铁片马鬃间,钢铁齿轮参差咬合的响动,铁蹄沉重,由远及近。直到宴厅之央,两匹机械马马首相触相抵,人视线两端的微光,相触了。
铁马屈膝下跪,两只窈窕人影跨下马背。火把煜煜,人始看清是她与她,长裙及地。机械马俯首背身慢步而去,然后,成群的提琴突然爆发节奏,女子与女子向众人俯首致意,随即展袖而舞。
一曲舞罢,围观者掌声经久不绝,我亦在人群里观察着微笑着,躲在人们的身后看这一对丽人,似乎遥不可及。
圆舞,一曲续一曲。此刻,女子与女子似已全然沉浸于彼此。身侧,浓妆少妇嫉妒她们珠光宝气的玛瑙挂链,一手揉搓着自己细如发丝的金链;山羊胡男子则奋力在拥挤的餐桌腾留一角放下画布,他笔下的那对女子像已接近完工;大腹便便的肥胖男子则已倒在餐台之下,鼾声迭起;年幼的小女孩爬上餐椅举起台布的一角,抠出两只黑洞窥看璧人,满脸羞赧;不远处发型奇特的青年男子们吹响尖利口哨,渴望引起舞者的注意;即便筵席的另一处角落远远泛起骚乱,璧人对舞的节拍亦不曾错乱,骚乱亦顷刻后便得平息。相同的窈窕身姿,相同的华美裙摆以及对称的曼妙舞步,美呵,心里禁不住喜爱之情。忽又亟亟环顾四周,人群已为之癫狂,是的,无人注意到我,无人念及着我,那么这喜爱亦是安全的。
她们何以相爱呢?人言情爱为和谐之美,阴与阳互生互补,和而不同才相互吸引。你们何以相爱呢?我心中默默叨念。
我来到众生百度,寻找到一个与我相同的灵魂,有着别无二致的美,真好,那我们就在一起吧。一个陌生的女声骤然在心中响起,心潮砰动。
她在她的心目里,本质便是深爱的自我,有如镜恋。是我的默默自语,亦作我的陈言直述。
除了你,没有人猜得我的心意,真好。那个女声轻轻说。你可作我们俩的知己呢。
那个声音在听,那个声音会说。
知己……人呵,可否同时拥有两份爱情呢?稍获怂恿,思想的羁绊但在此刻消散,我不禁心生欲念,眼前的帷幔缓缓降下,女子与女子伺候在肩膀两侧,含苞而笑。当本应专注于一人的爱情可被等分或恣意分隔时,或许那并非无可替代的爱情了,而为深若海底洞的纯粹欲望。我用力晃去头脑萌生的幻影,如此告诫自己。
心底里那个女声噗嗤笑了,我心头一惊。我都听见了,女声道,如此为幻想纠结的人儿倒也罕见,尚未得到,便为心中的臆想左右纠结左右自责,自顾自喜爱两个人,何罪之有。
倘若可以得到……我暗自轻叹,倘若可以得到……
你若恩宠于我们,亦可得到我们俩的恩宠。女声继续道,她便是我,我便是她,我们是不分彼此的。来,那个声音仿佛有了触感,向我伸手过来。
我握住,于是身周的一切悄然褪色,归于黑暗。
二
光,有驳常理般由心底点燃,随后双眼才得苏醒。
一架古钢琴弹奏拗直的曲,琴键起起落落,琴凳却空无一人。
倏然回首。眼前的,正是那一对女子。
当我的目光落在其中之一时,那双乌黑双瞳开口了:“我是魔王的女儿,我的名字叫做NAVA。”她拥有乌黑的长发,黑发覆额,苍白的皮肤。我胆怯与那双黑眼睛对视,视线躲闪。
“我是皇帝的女儿,我的名字叫做Naya。”另一个紧接着说道,她拥有一头红发,以及白皙而略显苍白的肌肤,而Naya的瞳仁为鲜红之色。我望着那双红眼睛,成群的苹果自幕后的阶梯一一滚落,汹涌便若如此,无须采刈,唾手可得。
“我叫呓树。”我诚惶诚恐地说,偷望黑眼睛女孩,发现她的视线从未从我的身上离开过。她在笑。她像极拥有锋利杀器的对手,遮掩胁迫的蜂刺却又以美丽外表而万般诱惑。
“你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黑眼睛女孩赞道,“有两双这般美丽的眼睛不离左右,真好。”言毕,她在红眼睛女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深情为表,挑逗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