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近了,她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寒气,分明是裴临吃酒吃醉了。
姜锦没有继续往前走,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到他身上极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裴临酒量不怎么样,但他喝酒从来不上脸,很能唬人。光看他此刻长身玉立、身形稳健的模样,是一点看不出来他喝了这么多酒的。
从前得胜归来和底下人一起喝庆功酒,他无论喝了多少,结束的时候都脸不红气不喘,把手下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们主帅千杯不醉了。
只有姜锦知道他的底细。
姜锦还记得自己那时笑话他,说他脸皮厚得过城墙拐角,难怪连酒劲都发散不出来。
这人酒量差酒品也不咋地,还记仇得很。听她揶揄,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要把她一起往被笼里裹,拿他发烫的脑门去贴她的脸。
只是……这时的他怎么就喝上酒了,还喝得这么多?姜锦皱了皱眉。
裴临单手撑在阑干上,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只有瞳仁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察觉到眼前人神情的微妙变化,他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自己身上的酒气冲撞到她。
“小酌了几杯,姜娘子莫要见怪。”
这都按坛喝了吧,也能算小酌?姜锦嘴角一抽,把心里寒碜他的话憋了回去。
她不咸不淡地笑笑,道:“裴公子想说什么,不若等酒醒了再说。”
姜锦的语气可称不上好,可裴临听了,锋利的薄唇边反而还浮现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姜娘子不必担心在下借酒装疯,只有几句话要问罢了。”
“先前姜娘子问了在下不少话,在下的心里,却也有不少疑影等着你来解答。”
他并不是诘问的语气,姜锦却突然有些心虚。
她大概能猜到他会问些什么。
果然,裴临朝前走了两步。
他的眼神和动作并不唐突,可没来由地就是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少年人的身形早已颇具后来的神姿,再寻常不过的蓝布袍沾了他身材的光,都变得挺括有形了起来。
姜锦退后两步,紧接着,便听见他继续道:
“在范阳的那一夜,姜娘子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完了完了,果然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来讨债了。姜锦平生最怕这种尴尬的场景,此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他。
她视死如归般迎上裴临的目光。
对上这双尚属少年人的眼睛,姜锦忽然就有那么一丁点愧疚了。
不会就是因为被她非礼了,所以今夜才借酒消愁吧?
啊……说起来,他如今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吧。她就这么把人家、把人家给霸王硬上弓了?
关键最缺德的是,她心里想的,压根就不算是他。
有了这样的心思,姜锦开口回答他的话时,便放软了些语调,道:“虽说我是受了药性作用,终究是我不端,托辞也推不到旁的外物上。裴公子不必担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