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清芬说话含糊,平时很少张嘴,这时也只是默然看着面前的人,浑浊冷淡的眼睛一眨不眨,反倒透出几分看好戏的讥诮。
陈樨一付了然的神态,转而对卫嘉道:“她不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
“你他妈的就是个混帐,做的事没一件是靠谱的!”卫嘉一字一句道。他脖子耳朵都涨红了,声音却还是稳定的、冷淡的。
陈樨也不生气:“我混帐,你伟大。可命是她的,酒也是她要的,她的死活她自己说了算。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包揽所有的事,包括别人的命运……”
“问题在于她死之前端屎端尿的人是我!”卫嘉一把将陈樨从小凳子上提起来,“走,走!从哪来回哪去!”
他的动作毫不怜香惜玉,江海树不能眼看着陈樨吃亏,着急地起身劝道:“别,别动手啊!”
江海树没什么打架劝架的经验,嘴上结结巴巴的,手也空举着不知该往哪儿落。卫嘉竟然暂时停下了脚步,瞥了他一眼,缓缓问向陈樨:“这又是谁?”
江海树心中暗叹,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了。他和陈曦一起下车,同时出现在这屋子里,味道怪怪的餐前酒他也喝了几口,可是在之前的时间里,他就像太阳底下的一根荧光棒。
“我介绍一下,这是一个管我叫‘妈’的小朋友。”陈曦不怕死地说。
江海树有些感动,陈曦居然主动说自己是他的妈。他振奋起来,附和道:“对,我是她儿子!”
“你好。”卫嘉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就跟你妈一起滚出去!”
卫嘉只比江海树高了半个头,也不是多么孔武有力的长相,江海树自诩已经是个准成年男子,放手一搏也能保护保护他的“妈”。可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卫嘉的手落在了他胳膊上,然后半边身子一阵疼,他就像只小麻雀一样飞出了门外。
陈樨就很识时务,她整个人仿佛没有根骨一样任凭卫嘉摆布。卫嘉现在完全是紧绷的防备状态,一门心思只想着将危险的闯入者驱逐出他的领地。
被甩出大门的那一瞬,陈樨的手迅速伸进门框内,眼看就要在她面前大力关上的房门终究被人稳住了。
“你想断胳膊断腿也行,别赖上我。”卫嘉转身回屋,把两个行李箱和一个大包推了出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
陈樨踢开落在她脚背上的包包,也换了副脸色:“喂,你凭什么赶我?这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现在唯一的婚前财产。我没地方住了,今天就要搬回来。你们收拾收拾赶紧给我把房子腾出来。”
卫嘉被这番说辞给震住了片刻,过了一会才叹道:“你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钱你也带走了……”
“那不算,房子没过户就不算数!有本事你跟我上法院,看看这房子最后归谁,反正我也不差这一趟官司。”
卫嘉扶着门,眼睛盯着陈樨,一句话也没有说,像一个刚刚领到绝症诊断书的患者,从震惊抗拒到愤怒焦躁,最后竟有些怀疑命运。
陈樨趁热打铁,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你一直住在这里,不会不知道这几年房价的变化。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不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把当初那点钱还给你,你搬出去。看在你家里还有老弱病残的份上,我给你一周时间找房子……”
她说到一半又扭头去问搞不清状况的江海树:“你说你还剩多少压岁钱来着?”
“六十二万七千三百……还有几张购物卡。”江海树老老实实回答。
“足够了。”陈樨继续看着卫嘉,“你还有另一种选择,也是对你我最公平的办法。房子我们一人一半,我不赶你走,你也别想赶我。产权的事儿我们先搁着,要是我熬过了这次难关,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留在这破地方。到时我们把过户手续办了,彻底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