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刘长喜打了个电话。
刘长喜跟她说,洞沿上立的那些杆儿其实是滑轮,麻袋包着的,就是滑轮头了:为了节省成本,炎还山的煤矿没有装升降梯,当年的旷工也没什么劳动保障概念,只要有钱挣,脑袋往裤腰带上一拴就下矿——他们都是坐着“猴袋”上下的。
聂九罗用刀子划开包着滑轮头的麻袋,这种塑料制麻袋,没什么腐烂之说,这么多年多去,韧度依然不减。
她选了两个相对完好的叠在一起增加承重,依着刘长喜教的,在底下剪了两个口子以方便“乘坐”。
绳索之类的装备袋里都有,更换进滑轮就行。
一切准备就绪,聂九罗向余蓉说了自己的计划:“你在上头,帮助我上下。拽一下绳是停,两下继续往下放,三下就是往上拉。我就是去看一眼,下头到底有没有他的尸体——你放心,都不用下到底,到了差不多的地方,手电往下照一照,就全清楚了。”
听上去颇具可行性,考虑到她那条胳膊,余蓉几乎想提议自己代她下去确认,但看看麻袋,又看看自己的身板,终于还是咽下了没说。
还是让轻量级选手下吧。
聂九罗换了靴子,又脱下臃肿的羽绒服。
原来她羽绒服下头,穿的就是高弹性覆软甲的装备服,这一身是够带劲的,不过因为头上戴了顶小红帽,忽地就多出点柔软和俏皮来。
余蓉帮着她坐进猴袋,又掏出枪来给她,聂九罗想了想,没要:“我枪法不如刀法好,拿着用场不大。再说了,你在上头也需要,万一来人了呢?”
也对,余蓉把枪插回后腰,一点点拽放绳索,聂九罗也是生平第一遭坐“猴袋”,虽然刘长喜一再跟她保证,说猴袋非常安全,但两层麻袋而已,谁坐谁知道,她进去了之后,身子尽量蜷缩,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滑轮吱吱呀呀,绳子摇摇晃晃,就在那顶小红帽行将没入洞沿之下时,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上一停,问她:“你说他是自己人,冒昧问一下,‘自己’到什么程度了?”
聂九罗的声音飘上来:“其实就是朋友。”
“男女朋友?”
“没到呢。”
余蓉心说,那亏大了。
没睡过,没亲过,连手都没牵过,费这劲儿。
换了她她就不干,睡过了她也不干,毕竟睡过了,换个新的不好吗,还费这劲儿?
***
余蓉一直慢慢往下放绳,随时注意绳上的信号。
没什么问题,继续放,再放,这炎还山可真够抠门的,这么深的矿坑,怎么就不能装个升降梯呢,都什么时代了,还整这么原始的法子。
正想着,绳子上骤然一坠。
没错,突如其来的一坠,像是突然间有重物抓住了绳索,绳身立时绷直,力道来得太过突兀,以至于滑轮头都被带得往下一歪。
什么情况?余蓉脑子里轰的一声,才刚抓住滑轮杆,绳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完全消失了,只有绳子软软地垂在那儿,用手一捞,轻飘飘的。
余蓉低下头,向着洞内吼了句:“聂二!”
下头没有回答。
也没有光。
静寂地像是从没有人下去过,只余一截伶仃的绳子,空落地垂进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