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一方的动向已经完全为后金所知。
二月十一日,杨镐和蓟辽总督汪可受,还有辽东巡抚,巡按,包括八总兵在内的几百个武将一起到沈阳演武场誓师,立下罚约备款十四款,申明军纪军律,并且确定了对努儿哈赤的赏格。
能斩下老奴者,赏银一万,进位指挥,对明朝一方来说,这是不折不扣的厚赏,这个赏格当然会令很多勇武的明军将士动心。
另外就是斩抚顺关一战时逃走的指挥白云龙,将其斩示众。
然后就是杀牛祭天,在这事上出了纰漏,已经在后金上层引为笑谈。
祭祀对明朝一方或是后金一方都很重要,结果当时杀牛的刀生了锈,数斩而不能断牛头,在演武场过万将士和大将文官武将都看在眼里,可想当时的场面有多尴尬。后来是一个武将拿出了自己的佩刀,到底把牛头砍了下来。
明将刘招孙后来为了提振士气,在演武场骑马试槊,木柄蠹朽,振了一下槊杆,槊头却是应声落地,这事被后金侦知,努儿哈赤在汗宫会议时说,若是八旗出了这样的事,打造兵器的工匠到负责的牛录额真非得狠杀一批不可。
杨镐怎么处理这事的后来没有回报,大约也是不了了之。
二月十一日就誓师,后金这边也知道大战一触即,上上下下都开始做战争前的准备。
从张瀚的感觉来看,明军大军云集,从努儿哈赤到最下层的旗丁也没有不紧张的,后世替满清和努儿哈赤吹嘘,一则是故意吹嘘八旗兵的战斗力,二来便是吹嘘努儿哈赤的军事才能,在张瀚看来,后金兵确实在组织和训练上很强,甲胄兵器也比明军强,但说到底还只有两万人左右的精锐,只是在蛮夷中较为强力,明军盛时,随便一个镇也能灭了后金,要知道万历早前期的蓟镇额兵就有十二万人,战马四万多匹,这实力完全够碾压后金了。
“张东主,”谭泰在手上呵了呵,又向张瀚道:“四贝勒主子说了,若过几日开战,东主可以随军观战,也可以留在大城里,若感觉还不安全,可以先到开原外哈达城先住着,到时我可以带舒穆等人护卫于你。”
这倒真是皇太极的意思,上次征讨叶赫,虽然最终无功而返,张瀚也是真切的感受了一下这个时代的战场,一路上有二十多个城寨被毁,过千人被杀,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斗,但山林间一直有异响,零散的叶赫猎人不停的出啸声,时不时的用弓箭偷袭八旗军队,张瀚所在的地方也曾被偷袭过,当然是有惊无险。
现在对明军的战事就是生死决战,战场上当然不会给张瀚过多的照顾,另外皇太极考虑的就是张瀚未必喜欢看到明军被后金兵残害,他可能会担心影响到张瀚的心理,更进一步影响到张瀚对后金的观感,然后最终对双方的贸易产生致命的影响。
张瀚毅然道:“不必了,我想我在战场上有自保之力,另外机会难得,我不想放弃。”
谭泰咧嘴一笑,没说什么,他近来与张瀚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对这个年轻的明国商人也有一些了解,他知道张瀚不是胆小的人,另外确实骑术很好,火铳用的也很棒。
倒是一边的舒穆露出意外之色。
舒穆原本一脸的郁闷,张瀚要是去哈达城,在打开原前他是不要想捞着打仗的机会了,女真什么也不重,只重军功,就算是额尔德尼或是库尔缠这样的饱学之士在女真内部也没有太多的升迁机会,前程只能从军功上来取,舒穆因过失被革了牛录额真,一心想立战功拿回来,张瀚的决定,正合他的心意。
待谭泰等人走后,常威和梁兴等人过来,几人站在院门处看着一团蚂蚁般的跟役,常威道:“瀚哥,我们真的要去看这些家伙杀咱们自己人?”
梁兴也道:“一想到两边打仗,咱们居然和这些人在一边,心里怪不得劲的。”
张瀚看了这两人一眼,说道:“这一次不仅我去,各人都要去。从种种细微处来看,大明这一次胜率渺茫,但越是这样,我越要去,你们也得去。看看咱们的人是怎么败的,败的怎样惨,大明的军人和百姓是怎样被屠杀的,伤的越惨,心里记的越深,日后……嗯,日后再说。”
梁兴眼神中有一些探询的色彩和光芒,他已经感觉到了东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