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云听闻点了点头,“大人言之有理,所以君王才需有臣子的辅佐。”虽说乱世出英雄,可每逢乱世,平定天下为的就是日后的百盛不息,一朝一夕尚且说小,便是倾尽两代君臣也未尝能如愿。急功近利,乃国策大忌。
苏文谦瞧她一眼,“大夫老了,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未必能看到那一日。”
柳卿云笑笑不言语,忽的转了话锋道:“小侄有一事一直不甚明了,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你到跟我一板一眼起来了,说。”苏文谦笑道。
柳卿云眨了眨眼睛,“大人是如何知道小侄……的身份?”
苏文谦脸色一变,两人正走到宫门处,小厮牵了马早在候着,见两人出来便迎了上来。苏文谦望了望天色道:“时辰尚早,随我去一处地方罢。”
小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思绪却仍在方才苏文谦的对话中。正在出神之际,福德安见案桌上茶水凉透,便拿了替换,不想惊动了小皇帝。他放下折子,靠在椅背,捏着眉心,愁眉不展。
福德安刚搁下手中的茶盏,就听小皇帝唤他:“福德安,你随父皇多年,也见他持政。你说今日换做父皇,他会如何做?”
福德安不敢揣测圣意,却知小皇帝这番话定是与苏文谦有关。苏文谦方才走时脸色如来时一般,愁容满面。小皇帝此时眉头紧皱,两人想来是不欢而散。掂量了一番,福德安才道:“奴才不懂政事,皇上问奴才,奴才也只能道出些小见识来。先皇在时,也总说以民意为先,常道,有民有国,才有君。奴才浅薄,不懂先皇何意。”
“有民有国,才有君……”小皇帝沉思默念。
半响,小皇帝才苦笑一声:“父皇当真走的太早,未教会朕君臣之道又该如何?”
福德安眼神闪烁,张了张嘴,退了一下,还是道:“以奴才之见,苏太傅为官清廉耿直,又是两朝老臣,只皇上虚心请教必是良师贤臣。而护国公柳将军世代忠臣,其祖父又为王朝平息突厥契丹,柳将军年纪虽尚轻,却是皇上的左右臂膀,假以时日必定为皇上开疆扩土。放眼王朝,何人敌的过他们?一文一武皆在皇上手中,皇上还有何担忧?”
小皇帝会心一笑:“说的不错,朕的王朝需得他们为朕开辟新途。”
一内侍进来跪拜道:“皇上,颜妃娘娘求见。”
小皇帝收敛笑意,“传她进来。”又对福德安道:“你下去吧。”
霍红颜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她对着小皇帝盈盈一拜:“臣妾见过皇上。”
小皇帝皱眉:“不是说了无外人,不需这样称呼。”
“臣妾惯了。”霍红颜面带笑意,虽无往日的魅惑,却平添了份病态美,叫小皇帝看的愣了下。
小皇帝端起茶盏,低了眼道:“那日既已说清,朕也答应不在追究,怎的不在宫里好生养着?”又抬头皱眉道:“莫不是为了柳卿云来?你知道朕封了他护国公?”
方才小皇帝失态便叫她心头暗惊,听小皇帝此言一时未曾反应,怔了一下,才道:“自然不是。”
小皇帝心中松了口气,眉头一展。霍红颜瞧见,心中更定了决心。
“皇上可曾记得,要答应臣妾一件事,臣妾当时说暂欠着,哪日想起哪日便提。”
小皇帝想了想道:“朕答应你的事,没忘过。”
“如此,臣妾便斗胆,求皇上放臣妾出宫吧。”霍红颜微微一笑。
小皇帝手一歪,茶盏摔在地上,砰。
那日自倾颜宫出来福德安便瞧着不对,小皇帝往日虽对霍红颜上心,但绝不越礼只如姐弟一般相处。福德安不懂朝政,却最会揣摩皇上情绪,那担忧之色怎么也不像姐弟。霍红颜与小皇帝相差七岁之多,放在寻常百姓家许是有些惹嫌,但在天家却是常事。想那前朝宗礼皇帝就曾封年长十多岁的德妃为后,本朝宗德皇帝的亲弟青都王也曾娶了年长八岁的瑾絮王妃。
按理,君王的人伦情理自是有敬事房的女官教导,但皇太后曾以皇帝年纪尚幼为由暂把敬事房划归到了尚寝局,只负责皇帝起居事宜。福德安暗自猜测着,莫不是小皇帝年纪见长,情窦初开了?
正想着,忽闻御书房内砰的一声,吓的福德安不顾礼数,闯了进去,只见小皇帝愣愣的望着霍红颜,脚边碎了一地的茶盏。
福德安立即跪下叩首:“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可有伤着?”
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摆摆手道:“朕无碍,收拾了下去。”
“是。”福德安赶紧唤了两个小内侍来收拾,期间抬头望了小皇帝一眼,见他面色阴沉,又催促着内侍赶紧下去。
“茶不要上了,没朕的命令不许再进。”临门前小皇帝又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