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工作没错,”马斯特斯说,“但同时那也是你的桌布。你最起码也该找德温特太太去查探一下它的去向吧?你为什么不问问她?”
“我问了,”索亚泰然自若,“所以九点半刚过,她就有点头痛,上楼去了。”
此时波拉德产生了一种印象:这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原因可能是两人的嗓门都很浑厚,但也有部分原因在于,房间里其他人都异常安静地端坐不动。
“啊!原来如此。”马斯特斯小声嘀咕着,“这样拼图就完整了。好吧,先生,不过在我看来,她的回答本不该有何费解之处才对。换句话说,你也许这样问她:‘那块漂亮的桌布你还满意吗?’你有此一问并无不妥,因为东西是从你的店铺里卖出去的。而她可以回答:‘天哪,基廷先生把它送给我,真是太棒了!’—诸如此类,女人惯有的口吻。”
“问题就出在这儿,督察。她什么都没说,她头疼。你是对的,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整件事十分可疑;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向德温特旁敲侧击。”索亚皱起眉头,“我听说你—呃—与德温特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应该对她的行事风格也有所领教吧?”
这句话正中要害,马斯特斯虽不满意,但还是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索亚转向H。M。。
“德温特证词中与那块米兰桌布以及我本人有关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他说,“不知道这能否解答你对基廷为何没有参加星期二晚上杀人游戏的疑问。告诉我:依你看,这起桌布风波是否足以构成他回避的原因呢?”
“不。”H。M。答道。
“同感。不能以深谙世故的标准来衡量普通人的思路。你也明白基廷对德温特太太迷恋到何种程度。如果他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么他宁可让局面演变得不可收拾,也不愿承认他其实没有为她订购这份礼物—”
弗兰西丝一言不发,无声无息,镇静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房间的另一扇门。她看上去甚至有意控制步伐,但当她离门口只有一两步时,终于跑了起来。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请原谅,”索亚十分平静地说,“上帝保佑,我本该向她道个歉才对。”
罗纳德·加德纳的浅色眼睛紧紧盯住索亚:“非常好,不是吗?看来情况更混乱了。她听了这些话,别提多开心呢。”
“可你阻止我了吗?”
“没有,我—我忘了。你说话的方式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倾听……”
“尤其是我自己。好了,去安慰她吧。说不定还有别人乐意献殷勤呢。”
“多谢,”加德纳唐突地说,“我会的。”
他大步追了出去。这场交锋太过短促,又相当出其不意,令其余诸人都不知说什么好。索亚在言语之间显出了全新的一面,而H。M。犹如一只讳莫如深的猫头鹰,没有发表评论。还是马斯特斯挑起了新话题。
“亨利爵士告诉我们,”总督察说,“他不在乎星期二晚上是谁从德温特家偷走了手枪,但我在乎。啊—根据刚才这些证词,如果暂且不理会加德纳先生的解释,你依旧认为把枪拿走的是加德纳先生吗?他有可能,你知道。”
“我很有把握,不是他,”索亚答道,眉毛一扬,“你为什么这么想?”
菲利普·基廷走过来,厉声说道:“喂,本杰明,自己说过的话可别不承认。总让我背黑锅,总让警察以为我的每句话都在撒谎,我已经有点受不了啦。分明是你对我说过,‘加德纳这家伙真该死,他还是把手枪带走了。我看他该不会是故意羞辱我吧?’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对每个人都光明正大—”
“你自然是出于好意,”索亚说,“但恕我直言,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你是全世界精确度最低的记者。我以前就注意到了。”谈论这一“羞辱”问题似乎刺痛了他,“我记得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我还补充了一句:‘不,不可能,因为十一点半的时候枪还在壁炉台上,而自那时起他就没进过客厅。’你也知道,督察,德温特和加德纳一起去前门时,我正站在德温特的书房门口。”
“哎,总不能指望我事事都牢记在心吧,”菲利普嘟囔着,“我当时在找帽子。有人把我的帽子藏了起来。至少我很清楚别人干了什么。”
索亚把烟掐灭。房间里光线越来越微弱,暗影从宽敞的窗口拂过,不断堆积的云层预示着那场本该终结酷暑、却日复一日延迟的暴风雨终于迫在眉睫。波拉德觉得自己听见了隐隐一阵雷声,震得公寓里的玻璃器皿微微颤动。
“那么我和你又有分歧了,”索亚温和地说,“警方肯定已经询问过你这个问题。比如,你并不能确定我的行动。你无法发誓说我没偷那支枪,就像我无法发誓说你没偷一样。而且我们所有人都不敢发誓说枪不是被德温特太太拿走的,真奇怪,她似乎被彻底忽视了,原因居然是九点半之后谁也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