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哪些细节?”
“跟我和我丈夫有关的细节。”她说,“从笔记的内容来看,不管是通过什么手段,08年4月17号,陈曦查到了我丈夫身上,并在5月和他见面,对他进行了某种心理攻势,希望他帮助她所代表的势力。我丈夫本来已经动摇,却在6月突然变卦,陈曦认为,他可能是收了E厂的钱。”
“你认为呢?”毕竟是和叶秋薇密切相关的事,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许吧。”她胸口又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起伏,面部则依然平静,“总之,他突然变卦了,但陈曦所在的势力没有放弃,8月末,经过持续的心理攻势,他们再次动摇了我丈夫,还派出高层和他见了面。我不知道他们商议过什么,我丈夫从来没跟我透露过一丝一毫。接下来就是重点了:9月10号,他们再次失去了我丈夫的信任,原因是‘中计’,你还记得9月10号是哪天么?”
我一边回想,一边翻了翻前面的笔记,突然一惊:“是你……酒会那天……”
“嗯。”她淡然地说,“如果9月10号有什么事会对我丈夫造成严重影响,肯定就是我的遭遇了。而通过那件事,我丈夫会对谁彻底失去信任呢?”
我想来想去,最终只想到一个人:“徐毅江?!”
叶秋薇点点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通过这个细节,我对我的遭遇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徐毅江,很可能就是陈曦所在势力的高层,那晚的事,显然是有人事先安排的,目的正是为了引起我丈夫对他的愤怒,从而失去对其所属势力的信任,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牺牲品罢了。”
我心中顿感压抑,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后颈:“你丈夫临时被派去开会,舒晴陪你参加并配合谢博文换掉你的酒,这些都是预谋已久的安排!而安排这些的,就是——”
“E厂,或者说A集团。”她接过话说,“徐毅江代表的势力和A集团是敌对关系,徐毅江试图拉拢我丈夫,所以A集团设了陷阱,既让对手失去我丈夫的信任,又让对手的高层身败名裂,面临牢狱之灾。一石二鸟,这就是陈曦所说的‘中计’。”
我看着一脸平静的叶秋薇,心中五味杂陈:“这么说的话,徐毅江案审判程序不合理的迅速,也是A集团安排的了?”
“不。”她分析说,“徐毅江可是A集团敌对势力的高层,是A集团的巨大隐患和眼中钉,如果是A集团的安排,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呢?我认为,案件审理的事,应该是徐毅江背后的势力安排的。他们知道A集团背景强大,所以必须赶在对方之前有所行动,才能保住徐毅江的性命。徐毅江对庭审的积极配合,也说明了这一点。正是通过这个细节,我认为陈曦、徐毅江背后的势力,拥有某种形式的国家力量。”
“比如国家的某个秘密组织。”我思量着说,“如此一来,陈曦以个人身份对M事件的深入调查也就说得通了:A集团这些年来迅速扩张——根系越深,脏东西就越多。陈曦所在的组织,正是为了挖掘其中的肮脏吧。”
叶秋薇点点头:“陈曦笔记第一页的‘忠诚’二字,也是这种推测的有力佐证。”
“忠诚……”我叹了口气,“陈曦为了调查倾其所有,确实配得上‘忠诚’两个字。但徐毅江呢?他身为组织高层,居然没有一丁点自制能力,轻易地落入A集团的陷阱。如果他当时能控制住自己,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如果控制不住呢?”叶秋薇打断我说,“如果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呢?”
“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呢?他只是缺乏强大的信念和定力罢了!”说完这些,我沉默片刻,瞪大眼睛看着叶秋薇,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难道说……”
她继续分析:“笔记里,9月10号那件事后面跟了一句奇怪的话,‘再度失败!X真的存在?寻找周芸!’,再度失败不难理解,陈曦的组织对E厂的调查可能已经持续很久,而且出现过多次机会,但都以失败告终。寻找周芸也不用说了,因为她是M成瘾性研究项目的三名成员之一。需要关注的是中间那句话,X明显是个代号,它代指的是什么?陈曦在怀疑什么的存在呢?”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隐隐不安。
“继续分析。”叶秋薇说,“在《隐痛》中,陈曦很少用到感叹号,因为她是个善于压抑情绪的人。但在此处,她连用了两个感叹号,说明当时她内心出现了少见的情绪波动。这波动因何而来?是因为计划的再度失败么?我不这么认为——陈曦是个冷静沉稳的人,而且不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失败,应该不会因为失败本身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其情绪波动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者这么说,她惧怕的并非失败本身,而是失败背后的东西。”
我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X,她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