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笔。
“我就说得简单点。”叶秋薇看了一眼窗外,“对王伟造成直接伤害的女性有三,所以他对女人的分类,就以这三个女人为反面标准。首先是他的母亲,梁慧荣自私、没有责任感、喜欢乱发脾气,所以无私大度、有责任感、性格温和,就成了女人‘干净’的前提。其次是李木兰,李木兰和很多男下属都有瓜葛,因此,对王伟来说,女人干净的第二标准,就是洁身自好,对性持保守态度——所以当我暗示他可以留下过夜,他会产生明显的厌恶。最后是徐洁,被开除的当晚,王伟面对徐洁时发生了阳痿,所以徐洁身上的某些特点,也会成为他性行为中的阴影。为此,我又接触了一次徐洁,详细了解了她和王伟之间的矛盾。她说,王伟对她最大的不满,就是嫌她学历低——徐洁只有高中学历,04年才自考了大专文凭。而且她这个人,说话确实比较粗俗,经常带脏字。”
我点点头:“所以听说你是副教授时,以及听说你参加过国家级科研项目时,王伟对你的好感都明显增加。而陈曦虽然没有非常高的学历,却出过很有深度的书,自然也不是粗俗的人。”
“是的。”叶秋薇说,“此外,陈曦为了调查M事件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无私而极具责任感,同时沉稳冷静,肯定不会乱发脾气,这些就是王伟喜欢她的原因。或者说,王伟喜欢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品质。所以即便她死去,尸体就摆在客厅里,王伟依然能通过她的衣物获得兴奋感。”
“你就更不用说了。”我看着叶秋薇,“大学副教授的身份,自然会给王伟无私、负责的感觉,参与国家级科研项目的经历,则会进一步加深他的这种印象。至于性格温和——你很少流露感情。对王伟来说,你和陈曦都是非常‘干净’的女人。”我把王伟对女人的分类标准记下,随后问道,“知道这些标准,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自杀呢?”
“他觉得女人脏,那就弄脏他。”叶秋薇说,“6月23号晚上,我再次约他出来见了面。晚饭后,他照例送我回家,跟我上了楼。我给他倒了杯水,在水里加了苯巴比妥(一种常用催眠药),他很快就有了困意,我就他扶到床上,让他先休息一会儿。等确定他睡着,我就脱光了他的衣服,自己也脱了衣服躺在他身边。第二天上午九点半,药效基本过去,他翻了翻身,我赶紧贴到他身上,紧紧搂住他。他睁开眼,发现我们两个都赤身露体,瞬间就清醒过来。他愣了片刻,惊慌地想要远离我,我用尽全力把他按在床上,说了一些嗔怒的话,让他明白,他昨晚跟我发生了关系。他憋红了脸,目光呆滞,内心显然正在剧烈波动。如果放任不管,他心理的自我保护机制,很可能会让他接受跟女人发生关系的现实,甚至改善他的心理状况。”
我赶紧问:“那你接下来是怎么做的?”
“必须迅速行动。我一手按住他,一手握住他的生殖器。”叶秋薇平静地说,“我一边用力地抚摸按压,一边想象着梁慧荣可能会说的话。我说,小伟宝贝真棒,这个东西不仅是你的,也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个机灵从床上滚了下去。他站起身,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浑身颤抖。我走到他身边,再次把手伸向他的下体,用另一只手轻抚他的背部。他逃离了我,躲到墙角缩成一团,用手遮住下体,脸憋得通红,目光惊恐,和平日里判若两人。我知道时机成熟,走到墙角,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紧接着又是一巴掌,一边打他,一边用母亲训斥儿子的语气骂他。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哆嗦了一阵,瘫软地坐在墙角。我继续抚摸他的生殖器,用各种花样玩弄。当我用拇指和中指用力捏他时,他突然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叫,用力锤了一下身边的墙,我赶紧收手。我已经引导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再刺激他的话,他很可能会通过暴力释放出来。若如此,我就没法继续利用这种恐惧了。”
“那接下来呢?”我继续问。
“给他压力,让他把难受憋在心里。”叶秋薇说,“我穿好衣服,把他的衣服放到地上。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慌乱地穿上衣服,而且自始至终都不敢看我。我挡在卧室门前,他蜷缩在衣柜前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我说王伟,你他妈昨天晚上把我睡了,我摸摸你还不行了?我告诉你,虽然老娘搞过不下十个男人,但他妈的也不是随便让你玩的。”
“粗俗和滥交。”我点点头,“为了表现你的粗俗和滥交。”
“嗯。”叶秋薇说,“徐洁跟我说话时,尽管一再注意,还是会时不时地带出脏字,‘他妈的’就是她最常用的口头语。至于滥交,也许会让他想起李木兰吧。”
“然后呢?”
“然后我打开衣柜,取出一个药瓶。气哄哄地说,真他妈烦人,我下边本来就有病,让你这么一弄,这回估计更严重了。我告诉你啊,要是有了孩子,你不负责的话,我就去告你强奸,还说你上次偷我的裤头。”
“不负责任。”我对叶秋薇的演技深感敬佩,“非常自然地表现出自己的不负责任。裤头这个词,还进一步表现了你的粗俗。”
“是。”叶秋薇一脸平静,“之后,我就拿着药瓶去了卫生间,打开淋浴。半分钟后,开门声响起,但没有关门声。”
“他走得很慌。”我说,“不过我总觉得,你的表现和平时反差这么大,难道不怕引起他的怀疑么?”
“是否怀疑并不重要。”叶秋薇解释说,“我的目的,是激起他内心深处对女人的恐惧和憎恨,让他不断回想起母亲、李木兰和其他女人对他的伤害。就算直接告诉他我是故意的,也不影响恐惧和创伤记忆的浮现。”
我思索片刻,又问:“可是,仅凭刚才说的这些,你就能肯定他会自杀?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没那么简单。”叶秋薇说,“这些都只是铺垫,是为了让他产生恐惧,产生若隐若现的压力,为接下来的压力爆发制造条件。你要记住,最有效的压力不在记忆和阴影之中,而是来自现实。”
“现实?”
叶秋薇轻轻拨了拨发梢:“快中午的时候,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就用一个新手机号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王哥,我是贾云城,能不能见个面,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我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说的现实压力,就是他偷陈曦内裤进行ziwei的事。你要让他认为贾云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叶秋薇看了一眼窗外:“我提前翻过他的手机,他没有记过贾云城的号,跟贾云城也没有过电话、短信的联系。同时,一上午的恐惧回忆,会扰乱他的心理活动,让他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以及心理的防备意识。所以,我料定他不会打电话询问。果然,两分钟后,他只是回给我一条短信,短信只有三个字,什么事,后面连个问号都没带。”
“你是怎么回复的?”
“我回复说,‘是你在我家做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那晚我没睡着。你这样不行,咱们得谈谈,我也许能帮到你。’”
“直接明说了?他会相信么?”
叶秋薇轻轻一笑:“自己做过的龌龊事,就算我不说,他肯定也整天提心吊胆,总觉得会有人知道。这么一条语气肯定的短信,不信才怪。此前,他的心理已经被我彻底搅乱,第二条短信带来的压力,会在恐惧情绪的滋养下无限放大,直至他无法承受。为了进一步增加他的压力,我用那个号码接连给他打了六个电话。前四次他都没有接,第五次刚响就给挂了,第六次再打的时候,他已经关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了解的心理学知识分析说:“这种龌龊事无法言说,压力自然也无处释放,你又步步紧逼,让压力持续放大。当压力超出心理的承受范围而无法释放时,就会导致两种结果,要么自杀,要么心理崩溃、精神失常。”
“我料定他会自杀。”叶秋薇说,“因为他高一时的自杀,就是在压力超出心理承受能力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是他的心理特点,是他的天性。”
我翻了翻王伟的死亡资料,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脱光衣服,选择死在水里,还在水里加了甲醛溶液,就是为了净化自己吧。你对他做的事,让他觉得自己无比肮脏,这恐怕也是他自杀的心理因素之一吧。他高一时选择跳河,是否也是为了用河水净化自己呢?”
叶秋薇淡然起身,说了当天的最后一句话:“他以为是女人脏,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最脏的是他自己。”
走出四区,阳光灿烂,我双眼被刺得生疼。